墨倾倾看着桌上摆着的干锅蒸肉、连鱼豆腐、云林鹅、香珠豆、合欢饼,还有一壶兰陵酒,顿时食欲大动。
她执起竹箸,在每盘菜肴中都夹取一些,细细品尝,每尝一口便微闭双目,细细体味其中滋味。
这些佳肴,她从前都未尝过,乃是按《随园食单》上的方子命人烹制的。
一旁侍立的宫女瞧见她这副吃相,皆忍俊不禁,从未见过有人用膳能如此不拘小节,随心所欲。
墨倾倾来到这深宫之后,美食便成了她最大的慰藉,常想若能一辈子在宫中这般自在吃喝该多好。
她忍不住问琴雪:“可有公主终生不嫁,一辈子留在宫中的先例?”
琴雪恭敬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从未听闻有不出嫁的公主。”
闻此结果,墨倾倾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伤感。她思念从前的生活,虽是为生计日夜奔波之人,却也无人管束;如今皇上却要将她嫁出宫去,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越想越是烦闷,她索性一杯接一杯地将酒灌入喉中,试图借这琼浆玉液麻醉愁绪。
她手中把玩着空了的酒杯,看着残留在杯壁上的酒珠一滴一滴滑落,每一滴都映出她模糊的面影。
怔怔看了半晌,她忽地大笑起来,口中还哼唱起两句不成调的歌词。唱至动情处,泪水竟夺眶而出。一旁的宫女们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词,只知公主又醉了,且此番醉态,花样比从前更多了几分。
与此同时,在西角宫内,
月泽仔细查看主子的伤口,见已不再渗血,高热也退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在这深宫之中,主子旧伤未愈又添新创的情形,月泽都看在眼里,可主子却从未吭过一声。
不过,主子此番受伤归来,似乎有些不同。月泽从未见他情绪有过如此大的波动。
月泽收到消息,上前禀报:“殿下,暗卫来报,大理寺今日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哼,看来这些人,脑子还不算太蠢,知道暴露了,便及时收手!”独孤云澈冷冷一笑。
月泽接着说道:“如此一来,那墨香公子的事情,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殿下也可安心。公主想必也会因此事而对您更添几分信任。”
“信任?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休要再提那个蠢女人。”独孤云澈语气森然,“继续严密监视谢府,务必要查出那黑袍人的来历!不过手脚干净些,别让他们查到我们头上。”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严肃,眼神凌厉如刀。
月泽连忙应道:“属下会仔细叮嘱下去。殿下只管安心养伤,此事无需挂怀。”
回到墨倾倾这边,
墨倾倾闲着无聊。自那日被夏贵妃严厉训诫后,她便收敛了许多,罚抄的宫规也托旁人代笔完成。皇上忙于政务,也无暇顾及她。
而小云子自那日之后便再未露面。墨倾倾差人唤了几次,他都未至,问谁都说没见着。墨倾倾暗忖,莫非是那日未等他,惹他生气了?
她思量着,不如亲自去瞧瞧他,顺道赔个不是,这样显得更有诚意。毕竟那日爽约,她心中确实有些愧疚。
这日得了空,墨倾倾带着宫女刚从御药房出来,取了些珍贵药材,打算去看望小云子。
她记得内务府就在前头,便想去顺道拿点滋补品。
远远瞧见内务府的管事正与人交谈。两人挨得颇近,像是很熟。
但转头看到墨倾倾时,那人便匆忙离开。
墨倾倾看着很是奇怪,便问身边人:“刚才走的那人是谁?”
宫女回道:”公主,奴婢不知。”
内务府库房,管事太监见七公主驾到,忙堆起笑脸迎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公主!”
墨倾倾径直问道:“方才与你说话之人,是谁呀?他来此作甚?”
管事听后,心头一惊,连忙答道:“回公主的话,是西角宫的人。他是替他家主子来取些补气血的中药,说是主子近日抱恙,需好生调理。”
“那他见了本公主走那么急做什么?难道本公主还能吃了他不成?”墨倾倾目光如炬。
管事小心赔笑道:“许是……许是怕冲撞了您?”
墨倾倾眼神陡然凌厉:“我看你对他倒是客客气气,莫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管事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公主明鉴!奴才绝不敢收受分文!”
“不过一句玩笑话,瞧把你吓的。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墨倾倾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和缓,“既然他身子不爽利,你便多备些滋补品,给他们送过去,莫要苛待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管事措手不及——七公主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他故意装傻,又问了一遍:“公主是说……送给西角宫那位?”
“对。”墨倾倾点头。
“西祁来的……质子?”管事又特意确认,将“质子”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墨倾倾听出他话里试探之意,佯装不悦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本公主的话不管用了么?”
“公主恕罪!是奴才多嘴了!”管事慌忙认错。
墨倾倾接着吩咐:“去取些上好的燕窝、鹿茸来。”
管事点头哈腰:“奴才这就叫人去取,请公主稍候片刻。”
墨倾倾并未给他好脸色,只道:“快些。”
等待的间隙,墨倾倾又问:“你可知道小云子去哪儿了?最近怎么都没人见着他?”
管事回道:“回公主的话,小云子今早才回宫。前两日说是病了,告假出宫休养去了。内务府按规矩,已扣了他一个月的月钱。”
“谁准你们扣的?”墨倾倾顿时动气,“他是本公主的人!给他月钱,每日派专人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公主放心!”管事连声应下,心中却大为诧异:公主何时对一个小太监如此上心了?从前可未见她这般体恤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倒像是活菩萨转世了。
不多时,东西备齐。墨倾倾便带着人离开了。
见她走远,管事急忙对身旁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快!抄近路去西角宫送信!让主上早做准备,就说公主要去找小云子了!”
那小太监得令,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就在西角宫的大门被急促叩响的同时,墨倾倾一行人也缓缓逼近了小云子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