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的荣光已经消散,《新闻联播》早已转入下一条国际新闻,但客厅里的空气却像是凝固的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那刺眼的画面仿佛还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灼烧,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林建国依旧瘫坐在书房门口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目无神地望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视屏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昂贵的地毯上划拉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计算——如果林晚意还在林家,凭借这个国家非遗守护之星的称号,林氏集团能获得多少政策倾斜?能接到多少政府订单?那些正在催债的银行,态度会不会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他想起上个月,为了争取一个省级文化扶持项目,他托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最后却连项目负责人的面都没见到。而林晚意,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站在了领奖台上领奖。
这其中的差距,已经不是天壤之别可以形容。
呵......林建国突然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这辈子费尽心机经营的商业帝国,在真正的国家力量面前,简直脆弱得像个笑话。
苏婉清还瘫倒在卧室门口,但她的哭声已经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林晚意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刺绣的小女孩,手指灵巧地在绷架上穿梭,绣出的图案栩栩如生。
妈,你看我绣的兰花像不像?
像,我们晚意真厉害。
记忆中自己的回应总是那么敷衍,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在客厅里练钢琴的林薇薇。她从来没有真正欣赏过那个养女的才华,甚至在她拿出那些精美的绣品时,还曾不屑地说过:整天摆弄这些针线有什么用?不如多花点时间学学礼仪。
现在想来,每一句轻蔑的话语,每一个冷漠的眼神,都在将他们推向今日的深渊。
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狠狠砸在地上。林薇薇的房间里,她正疯狂地撕扯着床单,眼中布满血丝。电视上林晚意从容微笑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凭什么...凭什么...她咬牙切齿地低语,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影子,如今却站在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而她,连走出这个房间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几乎发狂。
林浩然默默地收拾着客厅,将母亲扶到沙发上,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他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但当他看到父亲失魂落魄的模样,母亲空洞的眼神,还有妹妹房间里传来的压抑声响时,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家,真的完了。
他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一丝缝隙。晚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夺目,而林家别墅却像是被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中,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浩然,听说你们家的事了。最近还好吗?
发信人是他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自从林家出事后就再没联系过。这条突如其来的问候,让他愣了片刻。随即,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复。
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关心,而是试探。林晚意获奖的消息已经传开,那些曾经对林家避之不及的人,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但他们感兴趣的,从来都不是林家本身。
林建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书桌前,看着上面堆积如山的债务文件,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完了...全都完了...他一边笑一边流泪,状若癫狂,我们林家...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苏婉清被他的笑声惊动,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丈夫。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时间,别墅里充斥着绝望的哭声和癫狂的笑声,交织成一曲刺耳的挽歌。
林浩然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商业区。在那里,林氏集团的logo曾经熠熠生辉,如今却已经黯淡无光。而就在同一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林晚意正沐浴在荣耀之中,走向他永远无法想象的未来。
云泥之别。
这四个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残酷而又真实。
夜色渐深,别墅里的哭声和笑声终于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林晚意正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她手中的奖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与林家截然不同的故事。
两个世界,两种人生。
从此,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