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碎纸片打着旋儿贴上廊柱。林宵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节因发力而微微泛白,第九个破洞的储物袋口微颤,乌光尚未完全隐没。
他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扫过三位长老并肩而立的身影。他们站得极齐,像一排被风压弯的芦苇,却又强撑着不肯低头。
“林宵。”左侧那位最先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是劝孩子吃饭,“你刚才所为,确是护宗之举。但真传之位关乎宗门正统,不可轻授。不如暂且退一步,待时机成熟——”
“时机成熟?”林宵嘴角一挑,打断他,“你们说的时机,是不是得等到天机盟把阵法铺到主峰脚下,才叫‘成熟’?”
中年长老脸色一僵。
林宵往前半步,袖口“不服”二字随风翻动。“昨夜地脉震动三次,灵网反噬波及三十六处节点。张长老,您当时在库房清点丹药;李长老,您在后山巡视禁地;王长老,您凌晨两点还在登记符纸出入记录——三位深夜勤勉,真是令人敬佩。”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可为什么,这三个人的巡查轨迹,刚好避开了所有被植入虚步傀符核的关键节点?”
三人同时变色。
“血口喷人!”王长老猛地抬手,“我乃执权长老,岂容你随意污蔑!”
“污蔑?”林宵冷笑,“我只是好奇,三位平日从不碰杂务,怎么最近突然热心起库房轮值来了?还是说……有人怕我在查地脉时挖出不该挖的东西,所以亲自下场,替‘内鬼’遮掩行踪?”
“放肆!”李长老怒喝,“你不过区区通脉圆满,竟敢质疑长老清白!”
“我没质疑清白。”林宵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我是提醒诸位——别把护宗之人当成麻烦,反倒把麻烦当成了自己人。”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要我让位?可以。拿出功绩来。谁能在南荒废城里徒手挖出七枚地脉锚点?谁能识破赤莲引魂阵的逆纹锁链?谁能在紫宸殿前替赵姑娘挡下致命一剑?”
没人应声。
“没有。”他盯着三人,“所以别拿‘资历’当遮羞布。你们怕的不是我坐上真传之位,是怕我坐上去之后,把某些人的老底掀个干净。”
张长老额头青筋跳了跳:“林宵!宗规森严,岂是你逞口舌之利的地方!”
“宗规?”林宵笑了,“那我问一句——宗规里有没有写,长老可以私调库房物资、擅自更改巡防路线、甚至……与外敌共享宗门命轨?”
他话音未落,右手猛然探向腰间破袋!
一道银线疾射而出,钉入地面青砖!
“哗啦”一声,砖缝中渗出黑雾,迅速凝成一枚残符,上面赫然印着半朵赤莲。
“这是什么?”林宵踩住残符,抬头看向三位长老,“虚步傀的追踪印记。它本该埋在北岭第三锚点,却被人为移至库房西侧墙角——而那里,正是三位长老今晨‘例行巡查’的最后一站。”
殿内一片死寂。
赵梦涵站在侧廊,指尖微动,寒气悄然缠上剑柄。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林宵的背影。
王长老忽然冷笑:“一派胡言!这东西分明是你栽赃!”
“栽赃?”林宵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夹起残符,“那我倒要请教——这种级别的傀儡符,需以长老令印激活才能离体行动。你说是我栽的,那你敢不敢让我当众查验你令印残留灵息?”
三人齐齐后退半步。
“不敢?”林宵站起身,拍拍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从现在起,库房A区封闭,所有近三日出入记录重审。监察司即刻接管巡查日志,任何人不得私自调阅。”
“你凭什么下令!”李长老厉声喝道。
“凭我刚拆了你们埋下的眼线。”林宵直视着他,“也凭我知道,太上长老之所以急着走,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有人催他退场——好让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下属,来演这场逼宫戏。”
他缓步逼近,“说吧,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是天机盟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你们早就……不是玄微宗的人了?”
“住口!”张长老怒极,体内灵力骤然涌动,衣袍鼓起。
林宵不退反进,一步踏前,通脉圆满的气息轰然炸开!
“想动手?”他咧嘴一笑,眼中战意升腾,“来啊。正好我也想知道,你们这几个‘长老’,到底有几个是真正的通脉圆满。”
两人对峙,气流在殿中卷起尘埃。
就在这时,赵梦涵缓步走出侧廊,素裙轻摆,银发如霜。她没有看三位长老,而是将目光落在那枚残符上,指尖一弹,一道寒光掠过。
符纸瞬间冻结,裂开细纹,露出内部一道扭曲的印记——与灰袍来客木匣上的赤莲,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她淡淡开口,“这不是普通的追踪符,是‘命轨共联咒’。只要林宵被正式册封为真传,这道符就会立刻激活,将他的气运与天机盟某位高层绑定,从此一举一动皆被掌控。”
林宵眯起眼:“所以你们逼我退让,不是为了宗门稳定,是为了防止绑定失败?”
“荒谬!”王长老嘶吼,“这是诬陷!我们是玄微宗长老,怎会勾结外敌!”
“是不是诬陷,验一下就知道。”林宵冷冷道,“现在交出令印,接受监察司审查,还能留个体面。若再拖延——”
他话未说完,张长老忽然暴退三步,袖中玉符一闪!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成一朵赤莲。
“不好!”赵梦涵低喝,“他在传递消息!”
林宵反应更快,破袋一抖,九面小旗瞬间飞出,呈环形落地!
“九宫锁灵阵,启!”
灵光闪动,整座主殿被一层淡金色屏障笼罩,隔绝内外。
“晚了。”林宵盯着张长老,“信号已经发出去。但至少,接下来的话,不会再被偷听了。”
三位长老面如死灰,彼此对视一眼,终于不再掩饰。
“林宵……”李长老咬牙,“你以为你赢了?你根本不明白天机盟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要控制你,是要借你打开那扇门——那扇连仙帝都不敢触碰的门!”
“哪扇门?”林宵逼近一步。
李长老却闭嘴不言。
王长老冷笑:“等你真正成为真传那天,自然会知道。但现在……你永远跨不过去。”
林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转身走向殿前石阶,脚步沉稳。风卷起他的衣角,褪色的红绸带从腕间滑落一半,又被他随手系紧。
“你们以为,真传是个名头?”他回头,眼神锐利如刀,“错了。真传不是别人给的,是打出来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道赤色印记,缓缓旋转,仿佛有火焰在血脉中奔涌。
“既然你们不让,那我就用最野的路子——当场突破化灵境,让这宗门,亲眼看看什么叫‘不服’!”
话音落下,他盘膝坐下,双掌按地,体内灵力如江河倒灌,经脉轰鸣作响!
赵梦涵快步上前,立于他身后半步,寒气弥漫,为其护法。
三位长老脸色剧变,想要阻止,却被九宫阵牢牢挡在外围。
林宵闭目,气息节节攀升。
就在他即将冲破瓶颈之际,袖中那枚烧焦的玉简残骸,忽然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