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残剑上,林宵的影子被拉得斜长,像一道不肯倒下的墙。他刚落地,脚底还震着方才那一撞的余力,喉咙里泛起腥甜。那头邪兽扑在结界上,金光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眼看就要碎成齑粉。
他没时间喘。
右肩脱臼的钝痛还在,左腿旧伤也跟着抽筋,但他一脚踩进岩缝,把残剑狠狠插进地里。通脉境的灵力顺着经脉逆冲而上,像是拿刀割自己的血肉来点灯。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他咬着牙,硬是把最后一丝力气压进剑身。
“轰!”
剑柄一震,地面随之颤动,一股反冲之力从地底炸开,将那头邪兽掀得倒退数步。金光趁机稳住一线生机,虽微弱,却未断。
林宵借这股反震跃回结界中央,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撑住剑柄才站稳,胸口起伏如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谢红绡在他身后低喝一声,剑锋横扫,逼退一个已冲破结界边缘的黑衣弟子。那人手臂被削去半截,惨叫着滚出圈外。
“再进来一个,我就剁一个。”她声音沙哑,却不退。
林宵没应声,只死死盯着自己心口。赤心印记在皮下灼烧,像有熔岩在血管里奔流。他知道这感觉——不是要毁了他,是要他拼命。
可他已经拼到尽头了。
敌军没有停。天剑阁长老怒吼一声,战阵重组,二十人灵力相连,化作一道青色洪流直冲结界薄弱处。黑袍修士高举血幡,邪气凝成第二头巨兽,双兽夹击,金光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要破了!”谢红绡低吼。
就在这一瞬,林宵猛地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他闭眼,舌尖一咬,鲜血顺唇角淌下。
精血入脉,赤心印记骤然一跳。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画面——寒潭深处,一朵金色莲花缓缓绽放,佛光自水底升起,照彻黑暗。那是他第一次觉醒印记时的景象,也是渡厄曾提过的“净心莲”。
“我还没赢……”他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怎能倒下!”
话音落,心口炸开一团金光。
那光不刺眼,却霸道至极,瞬间灌满他全身经脉。原本枯竭的灵力如江河倒灌,断裂的脉络被强行接续,脱力的四肢重新绷紧。通脉境三阶的修为不仅恢复,竟在短时间内暴涨运转,灵力流转速度远超平日。
他睁眼,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芒。
腾身而起,双掌齐推。
一团炽烈的金色虚影在他掌心成型——像一轮初升的烈阳,压缩着千钧灵力。下一瞬,轰然炸开!
风火交织,化作上千道灵刃横扫全场。那些刚扑进结界的敌人连反应都来不及,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撕裂,兵器寸断,人影翻飞。三人直接被斩中胸腹,当场毙命;七八人重伤倒地,哀嚎不止。
金光未散,林宵已落地旋身。残剑蘸着体内沸腾的灵力,在地上疾划一道弧线。剑尖所过之处,岩层裂开,地火喷涌而出,化作数丈高的火浪向前席卷。
正面冲来的五名弟子躲闪不及,瞬间被火舌吞没。一人临死前还想挥剑,却被熔岩裹住手臂,整个人扭曲着栽进火海。
战场为之一静。
剩下的敌军愣在原地,眼神惊恐。他们不是没见过高手,但一个本该油尽灯枯的人,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简直不像人类。
林宵拄剑而立,呼吸粗重,汗水混着血水流下脸颊。但他站得笔直,目光扫过全场,无人敢迎视。
“还有谁?”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呻吟与火焰噼啪声。
没人答话。
天剑阁长老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黑袍修士更是踉跄后退两步,死死盯着林宵心口——那里金光仍未完全消散,隐隐浮现出一枚火焰状印记轮廓。
“撤……快撤!”他终于喊出声,转身就跑。
命令一下,残存的敌军如潮水般退去。有人连尸体都不敢收,拖着伤员仓皇逃向山口。火把熄了大半,只剩零星几点在远处晃动,越缩越小。
结界内,终于安静下来。
林宵缓缓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节早已发麻。他低头看了眼残剑,剑身布满裂痕,怕是撑不了下次交手。但他没扔,只是轻轻拍了拍剑脊,像是安抚老友。
谢红绡靠在一块岩石边,右臂伤口渗血,脸色苍白。她看着林宵,眼神复杂:“你刚才……那是灵力逆行?还是……”
“不知道。”林宵咧嘴一笑,嘴角扯到伤口,疼得皱眉,“反正能打就行。”
她哼了一声:“能打也不能拿命填。刚才要是控制不住,你可能先把自己烧干。”
“我知道分寸。”他走向赵梦涵,蹲下身探她鼻息。气息比之前稳了些,虽然仍昏迷,但不再紊乱。他伸手拂开她额前湿发,低声说:“等你醒了,记得请我喝酒。”
话音刚落,指尖触到一丝极细微的寒意。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林宵笑了。
渡厄依旧盘坐原地,禅杖插在岩面,金光已近乎熄灭。他嘴角有一道血痕,袖口也被染红,显然支撑结界耗损不小。可他脸上仍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林宵走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老和尚,谢了。”
渡厄没睁眼,只淡淡道:“你不该谢我。”
“那谢谁?谢我自己命硬?”
“谢它。”渡厄抬起唯一的手,指向林宵心口,“它选了你,不是你选了它。”
林宵低头,赤心印记仍在微微发烫,仿佛回应着什么。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灾星?还是……保命符?”
渡厄终于睁眼,目光如古井无波:“是火种。”
“火种?”
“能焚尽万法,也能照亮长夜。”他顿了顿,“你用它杀人,它就是魔;你用它护人,它便是佛。”
林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我不当佛,也不当魔。”
“哦?”
“我当我自己。”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谁挡路,谁就得尝尝这火种的滋味。”
远处山口,最后一点火光消失。
风卷着焦味吹过战场,带起几片烧黑的布条。
谢红绡扶着赵梦涵慢慢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递过去:“吃吗?”
林宵接过,咬了一口,干得噎人。他笑了笑:“比起南荒的沙子,还算软。”
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正经点?”
“正经人能活到现在?”他抹了把脸,看向渡厄,“接下来怎么办?”
渡厄没回答,只是将禅杖拔起,轻轻在地上点了三下。
地面震动了一下。
林宵忽然察觉不对——脚底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他低头看去,岩缝中竟渗出一丝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向结界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