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座下传来轻微响动,陈东立刻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没有回头,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确认枪套牢固。左手缓缓伸向座椅下方,指尖触到一块扁平的金属片。他不动声色地捏住,抽出一看,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
他认得这种东西。追踪器。
手指一翻,那东西被夹进掌心。他启动系统,意念微动,五百积分扣除,一张薄如蝉翼的银色贴纸出现在指缝间。他将贴纸覆在追踪器表面,轻轻一压。信号阻断完成。
但他没扔掉它。
反而打开手机定位,故意让行程轨迹暴露三分钟——目的地显示为城西旧货市场。做完这些,他才关掉位置共享,调转车头,驶向安全屋。
两小时后,他在一间无名公寓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加密通讯窗口弹出。他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很快。
“林记者。”他说,“我是陈东。”
对面沉默了一秒。“您怎么找到我的?”
“你去年写的那篇国企改制调查,我看了三遍。”陈东说,“你说‘账本不会说谎’,但写完之后就被调去了文化版。”
电话那头呼吸变了。
“我现在能给你一批不会说谎的东西。”
“什么?”
“废弃厂房抓了五个人,缴获U盘一个,里面有审批链条上的漏洞记录。还有群众举报信十七封,涉及三个部门的签字权流转异常。我可以把这些交给你。”
“条件是什么?”
“没有条件。”陈东说,“但你要答应我,别只写‘警方破获大案’这种话。这不是终点,是起点。”
林静声音低下来:“宣传口已经在打招呼了。主编说,细节不能发。”
“那你先发标题。”陈东敲了敲键盘,一份压缩包开始上传,“照片用脱敏处理过的。配文写:‘亿元资金交易藏身废弃工厂,背后审批链疑云待解’。再加一句——多名知情人士指出,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被压呢?”
“那就把这段录音文字放进去。”陈东点开录音文件,“张某被捕时说了句话:‘我只是按王主任吩咐办事。’你不提是谁,也不解释,就原样放上。谁要是拦,等于承认怕这句话见光。”
电话那头很久没说话。
然后传来打字声。
第二天上午九点,《汉东晨报》头版登出报道。标题醒目,配图是警方封存电子设备的画面。文中提到“跨部门审批存在灰色操作空间”,并引用匿名信源称“类似流程已在多个项目中出现”。
十分钟内,微博热搜冲上第二位。
#汉东亿元交易案#
网友开始扒历年相似案例。有人整理出近三年同类审批项目的通过率变化曲线,发现某些时段异常飙升。还有人贴出自家拆迁补偿材料,对比报道中的流程漏洞,留言说:“我们村的钱是不是也被这么转走过?”
舆论迅速升温。
当晚,央视地方频道《法治在线》栏目组来电,邀请陈东接受采访。他没拒绝。
录制现场,灯光打在他脸上,灰西装笔挺,袖扣在镜头前一闪。主持人问:“这次行动抓了人,拿了证据,接下来呢?会不会查到更多?”
陈东看着镜头,说:“每一次执法的目的不是制造对立,而是修复信任。我们打击的是违法行为,扞卫的是制度尊严。只要还有一条线索未闭环,专案组就不会停步。”
“闭环”这个词很快被截成短视频,在社交平台疯传。
有人解读:“他说的闭环,是不是意味着还要抓人?”
“肯定不止这几个背锅的。”
“王主任是谁?哪个单位的?”
网络讨论从猎奇转向追问。有自媒体做出时间线图谱,把张某的活动轨迹和几个重点项目审批时间对照,圈出四名官员的名字。虽然没实锤,但评论区一片“等着看戏”。
也有不同声音冒出来。
某论坛热帖称:“主犯都抓了,证据也有了,没必要再挖。稳定最重要。”下面有人跟评:“说得对,闹太大影响不好。”
另一派立刻反驳:“影响不好?老百姓被骗钱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影响?”
争论愈演愈烈。
陈东坐在省委家属院附近的一间临时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舆情监控系统显示,“闭环”一词搜索量二十四小时内增长八百倍。负面言论占比一度升至百分之二十三,但在官方媒体跟进报道后回落至百分之九。
他打开系统界面,积分池数字跳了一下。
【新增赃款入账:1200万元】
【积分+】
这笔钱来自昨晚查封的账户,属于赵瑞龙控制的一家空壳公司。系统自动识别并计入。
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眸光微闪。
这时手机震动。沙瑞金秘书发来一条短信:“书记看了你的采访。”
他没回。
而是调出媒体人脉图谱,目光落在另一个名字上——省台新闻部副主任周涛。此人三年前曾试图曝光开发区土地问题,被勒令停职半年。后来低调复出,但每次选题都往深处挖。
陈东记下了这个名字。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楼下传来孩童嬉闹声,夹杂着老人喊吃饭的声音。生活照常运转,仿佛昨日的抓捕只是公路上一次短暂的堵车。
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凌晨一点,一名网友发布长文,梳理过去五年汉东省七起类似案件,指出所有项目都有同一个共同点:最终审批环节均绕过集体决策,由个别领导“特批”。文章末尾写道:“如果一个人能决定上亿资金去向,那他手里握的就不只是权力,而是印钞机。”
这篇文章被转发超过十万次。
与此同时,一份匿名文档在网络流传,标题为《审批绿色通道操作手册》,内容详细描述如何利用“紧急备案”“容缺受理”等名义规避监管。虽无法证实真伪,但许多基层公务员留言说:“这流程太熟了,我们平时就这么办。”
压力开始传导。
第二天上午十点,省厅接到通知:近期所有涉及重大项目审批的档案暂停外借,内部开展“合规性自查”。
陈东看到消息时,正在查看最新一轮数据流向分析。他冷笑一声,把这条信息转发给林静,并附言:“他们慌了。”
林静回复:“主编刚找我谈话,说不能再发相关稿件。”
“那你写一篇关于‘公众知情权与政务透明’的评论。”陈东回,“不提案子,不点名任何人。就说,当民众开始主动比对政策执行差异时,说明他们不再盲从。这是好事。”
半小时后,她发来草稿。
陈东看完,点了发送。
当天傍晚,这篇评论刊发于晨报副刊。没有激起大浪,但被多家高校行政管理课程教师转发,称“值得深思”。
陈东合上电脑,站起身活动肩膀。房间角落的饮水机发出咕咚一声响。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政府大楼的轮廓。那里灯火通明,今晚注定有人睡不着。
手机再次震动。
是一条新提示:
【检测到境外资金异动,关联账户正在尝试转移资产】
他坐回沙发,外套还没脱,手指已划开系统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