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默就被院子里的响动吵醒了。披衣出门一看,林夏正蹲在石阶上,手里捏着块刚从墨房取出来的“立春”墨坯,晨光落在她沾着墨屑的指尖上,泛着淡淡的金芒。
“你看这冰裂纹,”她抬头冲他笑,眼里带着兴奋,“昨晚下了点霜,墨坯上结了层薄冰,化了之后竟自然裂开这么好看的纹路,像极了初春河面解冻的样子。”
陈默走过去细看,墨坯表面果然布满细密的纹路,纵横交错,真如冰封初融的河面,带着种自然的野趣。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纹路深处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倒是省了咱们刻冰纹的功夫。”陈默也笑了,“看来这节气墨,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两人赶紧把其他墨坯都搬到院里,借着晨露和微霜,让“雨水”墨坯吸足了潮气。林夏特意在墨坯边缘洒了些清水,等水分慢慢渗入,果然晕出一圈圈浅淡的水痕,像春雨落在宣纸上的样子。
“惊蛰墨该怎么办呢?”林夏托着下巴琢磨,“总不能真等虫子爬上来吧?”
陈默从墙角翻出个竹筛,里面装着去年收的桃花粉,是打算做胭脂用的。他抓起一把,轻轻撒在“惊蛰”墨坯上:“你看,等墨干了,这些粉会嵌在纹路里,像惊蛰时节破土的草芽,带着点生气。”
桃花粉落在墨黑的坯体上,果然有种破土而出的鲜活感。林夏拍了下手:“这个好!那清明墨就用松针汁来画青团?”
“可行。”陈默点头,“我再去后山摘点新鲜的松果,刻在墨顶当装饰。”
两人忙了一上午,墨房里渐渐摆满了带着节气印记的墨坯:“立夏”墨坯上嵌着晒干的荷叶边,“大暑”墨坯旁摆着驱蚊的艾草束,“秋分”墨坯上压着片金黄的银杏叶,连“冬至”墨坯都裹着层细细的棉絮,像盖着薄被。
中午歇脚时,林夏从厨房端出两碗绿豆汤,放在石桌上。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田埂上的麦香,陈默喝着汤,忽然指着院墙外说:“你看,丫丫的风筝!”
只见一只老虎风筝正歪歪扭扭地飞过墙头,上面用墨笔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虽然不成章法,墨色却浓淡分明——正是用他们之前卖的虎形墨写的。风筝线那头,传来丫丫清脆的笑声,混着她娘的嗔怪:“慢点儿跑,别摔着!”
林夏看着风筝,忽然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是陈默写的研磨说明,上面被丫丫用红笔涂了个小小的笑脸。“你看,”她把纸条递给陈默,“这丫头还真照着练了。”
陈默接过纸条,指尖抚过那个歪扭的笑脸,忽然觉得,这些凝结着日子痕迹的墨,不管是生肖墨还是节气墨,最终落在纸上、融进生活里,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等节气墨做好了,”他抬头对林夏说,“咱们送丫丫一套吧,再教她怎么用‘清明’墨画青团,用‘冬至’墨写福字。”
林夏笑着点头,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她脸上,和墨坯上的光交织在一起,温暖得像块刚磨好的墨,润润的,带着让人踏实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