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子兴等人只能甩袖愤然离去。
正是午饭时间,我邀沈佳维去吃饭。
皇城内都是些官员住所,自然没有外城那种琳琅满目的店铺,所以六部值房的所有官员只能在上班的地方吃饭。
这段时间我对大梁国各种的设置有了一些了解。比如这吃饭的地方,在皇宫就由冯公公掌管的内监管着,在丞相府就由相府舍人管着。
而六部的用膳之地就在六部值房的东北的角落,众位官员就在那里的棚子下吃饭。我吃过两次,饭菜还不错,当然味道就不如如歌夫人亲手做的家常菜好吃了。
莫劲松崇尚节俭,所以每天的饭菜都是定量的,采买安置一切流程都由相府舍人把控,并每日报如歌夫人查阅。
大抵是这样的流程。
沈佳维被我拉起来,便一直没有动静,我又重复了几遍去吃饭的话,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两手揪着衣襟边。
“沈工,你也看到刚才的情形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且想来你在工部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沈平生愿意做你的工部朋友,不说其他,就凭你这一幅画,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只当是他是还厌恶着我的人品,或许是被莫劲松安排来的纨绔子弟,或许是什么其他的身份,但我还是选择坦白来讲。
“我……沈侠士,先前是我误会了,对不起。但,这饭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我自从来到工部便见你从不吃饭,你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我不理解,怎么,莫非他也练功,看他这身板也不像啊。
瘦弱不堪,这不是典型的读书人吗?
“我……其实有些难言之隐,沈侠士莫要再问了,这些天的事情是我道听途说的缘故,改日我定登门道歉,赔不是,今日之事你就当做从未发生过,且莫告诉丞相。”
难言之隐?不告诉丞相?
这沈佳维有故事啊。
算了,不吃便不吃吧,我也不强求,不过这样看来,沈佳维应该再不会不搭理我了。
这算是良好的开端。
中午吃过饭,我依旧没有回住处,反而来到了工部,反正丞相说了这段时间不要追查不死人,我也乐得听从雇主的命令,做个清闲有钱的刺客。
还是梦安城的钱好赚啊。
进入工部,果然沈佳维还在那里画宫殿。我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浑然不觉,画笔下那座扭曲的宫殿渐渐的增加着我看不懂东西。
无聊,这工部也太无聊了。
“沈侠士,上午的话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不知何时,它日复一日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才决定将它画出来,没有在骗你。”
沈佳维一边画一边说,声音很低,若不是我听力极好,我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无妨无妨,既然你不知道,那便等你将这些画完借我一看可好?”
“那是自然,此画作初成,我一定叫上沈侠士。”
“你也不要叫我沈侠士,我们互称姓名吧。”
“好啊。”
我与沈佳维又聊了一会儿,便看到工部主事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那刘子兴进来时还特意瞪了我一眼。
这家伙,看样子是个很记仇且一点城府没有的傻子,也不知道他在梦安城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毕竟我来梦安城没多久就已经死一次了,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不一会儿,到了值房上班的时间,我看到宋少卿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来便走向了自己的桌案,而后敲了敲桌子。
“列为同僚,丞相于三日后大军开拔祁西府,大战在即丞相命我等加紧工事器械制造,以备不时之需,这事除了我之外,还需要一人盯着,谁愿意担当此任。”
宋少卿的话说完,众人的头都低了下去,看得我不禁好笑,但我没有笑,也当然不会接这个活。
开玩笑,工部的主事们都不应声,我一个外来的刺客在这儿逞能?
“各位,正当梁国用人之际,平日里圣贤书都白读了?”
宋少卿声音并不高,似乎这一幕是他早已猜到的。
“宋侍郎,不是我不愿意,大梁已好多年没打过硬仗,这些个工事器械的工匠早已不熟悉制作流程了,这一旦做下去……得了罪倒是小事,耽误了莫丞相的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子兴第一个开口,身边的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当然也有几个默不作声的,都是平日里喊着“战,战,战”的人。
“你们几个也这么想?”
宋少卿没有理会刘子兴,反而问向后面几个人,那几个人支吾了半天,然后默不作声。
“我这个侍郎算是白当了,行,你们就再思考思考,自然有尚书大人来问你们的话。”
宋少卿说完甩了下袖子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但对视的时间并不久,他急匆匆的走,不知去了哪里。
工部尚书倒是不常来值房,听李墨尘说,六部的尚书大多数的时间在皇宫之中,等着皇帝的垂问。我心想,这梁帝早已驾崩多日,明里暗里大多数的官员,至少在这皇城之中的人应该都是知晓的,这些尚书坐在那里干什么?
每天无所事事吗?
“沈平生,你去吗?”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沈佳维会问我的想法。
“我自然是不去的。”
我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你不是丞相的学生吗?这事情你亲力亲为的话,应该对丞相西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难得沈佳维说这么多的话,我只是摇摇头。
“沈佳维,你不懂,虽然我来工部不久……不,是来这大梁朝廷不久,但我也知道越俎代庖是不行的,什么人干什么事才能做出来最好的成果,若是让我喊打喊杀,那我肯定第一个摇旗呐喊。”
“……你说的对,受教了。”
沈佳维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这般回答了我的话,也不知道他受教了什么。
工部值房又归于平静,偶尔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并不影响我趴在桌上继续看沈佳维画那幅宫殿图,只是他画了一会儿,停了一会儿,我只当是他在回忆那梦中宫殿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交谈的声音,抬头看,看见一个胖胖的男人走在前面,宋少卿则落下半步走在他的后面。
那胖男人已经很老,看上去比莫劲松还要老,迈着不丁不八的步子,走的颇为稳健,就是慢了点。从值房大门到值房这点距离,他竟走了快半炷香的时间。
我想,可能是太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