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英俊那浮夸至极的入场引发的震撼与骚动稍稍平息,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强撑场面的凌霄圣子,终于得以重新掌控会场节奏。他深吸一口气,运起灵力,将声音传遍“瑶池仙境”的每一个角落:
“诸位道友,请——肃静!”
蕴含着一丝清心镇魂之力的道音扩散开来,总算将嗡嗡的议论声压了下去。无数道目光重新聚焦到主席台上。
凌霄勉强维持着身为东道主圣子的风度,尽管他紫金冠下的额角青筋还在隐隐跳动,握着“斩邪”古剑剑柄的手也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环视会场,目光在李英俊所在的奢华銮驾区域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底深处的屈辱与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他很快移开视线,脸上重新挂起程式化的、庄重得体的笑容。
“天道酬勤,盛世共襄。值此风云际会,灵气潮涌之时,吾辈修士齐聚昆仑祖庭,共商蓝星修真文明发展大计,实乃千秋盛事,万古机缘。”凌霄的开场白倒是四平八稳,充满了传统修真界的文雅与宏大叙事,“本次全球修真文明交流峰会,旨在增进各文明体系之了解互信,探讨修炼之道前沿,协调资源开发,应对共同挑战,携手迈向更为辉煌之未来……”
他按照既定流程,先是代表昆仑仙宗和峰会筹备委员会,对远道而来的各方代表表示热烈欢迎和诚挚感谢,接着简要介绍了峰会的主题、议程安排以及一些基本的议事规则。整个过程,他的声音平稳,措辞严谨,除了偶尔因李英俊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比如秦红玉调整坐姿时甲胄的轻响,或是白灵儿怀里小兽打了个小呼噜)而略微走调外,总体表现可谓无可挑剔,渐渐将会场气氛重新拉回了“严肃国际会议”应有的轨道。
“……望诸位道友秉持求同存异、合作共赢之心,畅所欲言,凝聚共识。”凌霄的最后总结陈词落下,微微躬身示意,“下面,峰会第一项议程:各方代表主旨发言。首先,有请本次峰会联合主办方之一,欧罗巴神圣教廷代表团团长,枢机主教阿尔伯特阁下发言。”
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教廷代表之后,将是北美超能军团、东瀛神道教、南亚苦修联盟等重量级势力依次发言。作为压轴和真正的重头戏,东道主昆仑仙宗以及“天庭”的代表发言被安排在最后,届时也将是各方观点碰撞、暗流最为汹涌的时刻。
身着华丽红袍、头戴高冠的教廷枢机主教阿尔伯特缓步走上莲花玉台。他是一位面容慈祥、眼神却深邃锐利的老者,身上散发着纯净而磅礴的光明气息。他开始以沉稳舒缓的语调,阐述教廷对于“信仰与灵力和谐共生”、“圣光普照下的秩序与救赎”等理念的看法,内容兼顾神学与实用性,倒也吸引了不少专注聆听的目光。
会场渐渐恢复了秩序井然的表象。各方代表或正襟危坐,认真倾听;或闭目养神,似在思考;或与邻座低声交换着看法。
然而,在会场最核心、最耀眼的那片区域,画风却截然不同。
黄金銮驾已然收起,化作一枚巴掌大小的精致模型,被李英俊随手放在了面前的玉案上。他和五位女主所在的席位,被一层极其淡薄、若不仔细感知几乎无法察觉的透明光晕笼罩着,似乎是某种兼具隔音、防护和轻度视觉扭曲效果的复合阵法,既保证了内部的私密性,又不完全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阵法之内,李英俊……睡着了。
不是假装,不是闭目养神,而是真真切切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状态。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舒适的坐姿,身体微微陷入由某种不知名柔软灵草编织的宽大座椅中,月白色长衫的衣襟松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他的头微微歪向一侧,枕在座椅高高的靠背上,墨黑的长发有几缕滑落,搭在肩头。那双足以洞察星海的眼眸此刻安然闭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阴影。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俊美无俦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仿佛做了什么美梦的、恬淡满足的笑意。
更绝的是,在他的嘴角,一缕晶莹剔透的……“液体”,正顺着那完美的唇线,缓缓地、欲滴未滴地悬挂着,在会场各处“明光玉盏”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却足以让附近有心人看清的光芒!
口水!
这位刚刚以“神皇”之姿、驾九龙金銮震撼登场,自称“混沌之道先驱”的“天庭”之主,在全球修真界最顶级的盛会上,在教廷枢机主教庄严发言的背景音中,竟然毫无形象、毫无顾忌地……睡着了!还流口水!
五位女主围绕在他身边,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各自做着不同的事情。
苏沐雨坐在李英俊左手边,正微微侧身,小心翼翼地用一方绣着清心莲纹的雪白丝帕,试图去擦拭他嘴角那缕即将滴落的“罪证”。她的动作轻柔无比,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仿佛在照顾一个贪睡的孩子。
秦红玉坐在李英俊右手边,身体坐得笔直,如同标杆,火红的战袍与李英俊月白的衣衫形成鲜明对比。她没有睡觉,而是微微蹙着眉,一只手搁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焚天枪”的枪杆,发出极其细微的“笃笃”声。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会场,尤其是那些“净世盟约”核心成员所在的区域,每当与某道阴冷或审视的目光对上时,她都会毫不退缩地瞪回去,眼神中的战意与警告意味毫不掩饰。偶尔,她会瞥一眼熟睡的李英俊,嘴角抽动一下,低声嘟囔一句:“这都能睡着……心真大。”但身体却微妙地调整角度,将李英俊更周全地护在自己与座椅之间。
南宫婉儿坐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面前悬浮着那个微型光屏,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处理着来自“天庭”总部和各处产业的实时信息流。她神色专注冷静,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锐利如算盘珠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当光屏上弹出某些特殊提示(比如监测到昆仑某处灵力节点异常波动,或是黑暗议会某位长老离开了座位)时,她才会迅速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目标区域,快速记录分析,然后继续工作。她甚至抽空将李英俊睡着的侧脸和嘴角那缕口水,用留影阵法悄悄拍了几张特写,存进了某个标注为“老板黑历史(非紧急勿动)”的加密文件夹。
白灵儿坐在更边缘一些,依旧赤足悬空,怀里的小兽似乎也受到了李英俊“睡意”的感染,在她臂弯里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白灵儿清澈的眼眸大部分时间望着会场中央发言的枢机主教,似乎对那纯粹的圣光力量有些好奇。偶尔,她会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兽,又看看睡得安详的李英俊,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笑意,仿佛在比较哪种睡姿更舒服。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安宁纯净的气息,与李英俊那边的“睡梦”氛围隐隐相合。
奥莉薇娅则坐在另一侧,身姿优雅,碧蓝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她认真聆听着昔日同僚阿尔伯特主教的发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短杖上的圣光宝石。当听到某些熟悉的教义阐述时,她会微微颔首;当听到某些与“天庭”理念或她如今认知有所冲突的观点时,则会轻轻蹙眉,陷入思索。她的目光也会不时落回李英俊身上,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和那缕滑稽的口水,眼神从最初的错愕,渐渐变为一种混合着无奈、好笑与更深层探究的复杂神色。她似乎很难将眼前这个“睡美人”般的男人,与那个算计深沉、手段莫测的“天庭”之主完全重合。
这一小片区域形成的奇异景象——核心人物酣然入睡甚至流口水,五位风采各异的绝色女子各司其职却又隐隐构成护卫与陪伴——与整个会场庄重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荒诞而强烈的反差。
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瞟向这边。
起初是好奇,随即是惊愕,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他竟然睡着了?”
“还流口水?!我的天……”
“在阿尔伯特主教发言的时候?这也太……”
“是装的吧?肯定是装的!为了羞辱教廷和昆仑!”
“不像啊……你看那呼吸,那肌肉的放松程度……像是真睡了。”
“旁边那几位……就这么看着?不管管?”
“苏仙子还在帮他擦口水……这……”
低声的议论再次如潮水般泛起,甚至干扰到了莲花玉台上阿尔伯特主教的发言。老主教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李英俊的方向,看到那幅景象时,他慈祥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错愕与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自己的演讲,只是声音似乎稍微提高了一些。
主席台上的凌霄,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李英俊那副毫无形象、酣然入睡的模样,再对比自己方才强忍屈辱、努力维持的庄重姿态,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觉得李英俊这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用最轻蔑、最侮辱的方式,践踏这场峰会,践踏他凌霄和昆仑的脸面!
“该死……该死!”凌霄在心中疯狂咆哮,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恨不得立刻冲下去,一剑将那睡着的混蛋捅个对穿!但他不能。他是东道主,他是昆仑圣子,他必须维持体面。
他只能强行移开视线,看向发言的阿尔伯特主教,假装专注于聆听,但胸腔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毁。他暗暗发誓,待会儿等到“天庭”发言,或者等到“那个时刻”到来,一定要让李英俊为此刻的羞辱,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德库拉公爵坐在阴影中,幽绿的眼眸如同鬼火,盯着李英俊的睡颜,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睡吧,尽情地睡吧……很快,你就会在永恒的噩梦中,祈求真正的安眠。”
布朗指挥官面沉如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密码节奏,向他带来的技术团队传递着某些指令。在他看来,李英俊此举无论是真是假,都是极致的心理战术,意在扰乱对手心神,绝不能上当。
天机子道人依旧闭着眼,但膝上的阵图波动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他仿佛对会场的一切漠不关心,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即将启动的那个宏大布局的最终推演之中。
教廷枢机主教阿尔伯特的发言接近尾声。会场内,除了李英俊那片区域持续的“低气压睡眠”效应外,气氛似乎又渐渐被拉回了正轨。
然而,就在阿尔伯特主教以一句“愿圣光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阿门”结束发言,会场内响起礼节性的、稀稀落落的掌声时——
异变突生。
“嗯……这块灵脉……品相极品……充公……记婉儿账上……”
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睡意、却又被灵力无意间放大了一点的梦呓声,骤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了附近不少修士的耳中!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位睡得正香的李英俊!
只见他咂了咂嘴,嘴角那缕刚刚被苏沐雨擦掉的口水似乎又有重新汇聚的迹象,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需要“严肃处理”的事情,含糊地继续嘟囔:“还有……那几件古董……年份够……但保养差……折旧算三成……嗯……那谁……别瞪眼……瞪眼加收‘态度费’……”
梦话断断续续,内容支离破碎,但关键词“灵脉”、“充公”、“记婉儿账上”、“折旧”、“态度费”……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某些人的耳中!
刚刚结束发言、正准备走下莲花玉台的阿尔伯特主教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愕然回头。
正准备宣布下一位发言者的凌霄圣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僵在原地。
德库拉公爵手中的文明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布朗指挥官敲击膝盖的手指骤然停住。
就连一直闭目的天机子,也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李英俊的方向,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惊怒!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到那个依旧在座椅中酣睡、仿佛对因自己梦话而引发的风暴一无所觉的男人身上。
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李英俊均匀的呼吸声,和那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微微翕动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