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司在第三区的据点,戒备森严。
这里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经过简单的改造,充满了金属与汗水的气息。林渊的出现,让整个据点瞬间进入了一种无声的肃静。
所有见到他的镇魔司成员,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停下,立正,然后对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
那不是强制的纪律,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于信仰的崇敬。
秦晚跟在林渊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那些眼神狂热的精悍汉子,再看看身前这个清秀少年的背影,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个在她消失十年时间的孩子,已经将自己的势力遍布了南城中下城、而且还拥有着如此可怕的凝聚力。
赵海城被安排在一间干净的医疗室静养,有专门的武医照看。而秦晚则被林渊带到了一间相对安静的办公室。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铁桌,两把椅子。
林渊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
“先休息一下,天亮后,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回上城区。”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秦晚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中的茫然。她看着对面坐下的林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谢谢?又显得苍白无力。
问他这十年的经历?她又有什么资格。
“陆枫……你会怎么处置他?”最终,秦晚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渊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镇魔司有镇魔司的规矩,他违背了司规,自然有执法堂按规矩处理。”
“他想杀我。”秦晚的指节捏得发白,“按你们的规矩,该怎么处置?”
林渊抬眼,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死罪。”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秦晚心头一颤。她本该感到快意,可心中涌起的,却是更深的荒谬与无力。
那个前世让她受尽屈辱、今生被她像垃圾一样丢弃的逆子,最终却不是死在她的手里,而是由另一个她曾经的养子来宣判。
而她自己,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你……是为了我吗?”秦晚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林渊思考了片刻,看着秦晚眼中那希冀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母亲。”
秦晚心头一震,忽然就笑了起来。
“秦修,谢谢你!”
“不用谢,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给你的承诺吗!如今一切都完美了!”
说完林渊就站起身来。
“母亲,以后还有什么事情想做的吗!”
秦晚听道林渊的问话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茫然,摇了摇头,“没了!“
”那就留在我身边吧!以后你可以慢慢去找你想要做的事情!“
秦晚忽然就呆愣愣地看着林渊,脑海里一片空白。
留在他身边?
这五个字,好像拥有一股魔力,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
其实大仇得报之后,她心里一直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林渊会冷漠地送她回上城区,然后与她划清界限;
或者,他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予她一些庇护和资助。
她唯独没想过,林渊会提出让她留下。
“为什么?”秦晚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干涩。
林渊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现在回上城区,未必安全。”
他的视线转向窗外,“而且,你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一句话,精准地刺进秦晚的心脏。
是啊,无处可去。
她早已已经没有家了,父母死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重生前,陆风和她那个渣男丈夫就是她所有的寄托,而如今赵家也在十年前S级诡灾当中烟消云散。
而陆风也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至于萧家和龙家,在经历了这次几乎全军覆没的墙外之行后,她的重生诡脉也变得一无是处。
秦晚忽然发现整个超级都市,看似繁华,却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我……”秦晚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林渊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你给了我新生,我给你一个安身之处,很公平。”
他的语气淡漠,不带丝毫情感,却让秦晚的心脏莫名一缩。
公平。
他用这个词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晚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从未想过和这个养子谈公平,她对他的所有付出,都源于重生的算计与布局。
可到头来,在她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之际,反而是这个她从未多用心的养子,给了她最后的退路。
“我明白了。”秦晚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我留下。”
林渊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站起身。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事处理。”
说完,林渊转身就准备离开,唯独留下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晚。
……
与此同时,镇魔司的地下基地。
龙天佑和萧轻舞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那场席卷整个下城区的灾难,如噩梦般降临,又如幻觉般消散。
可他们都清楚,那不是幻觉。
“你说……林渊他会怎么处置我们?”龙天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萧轻舞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在见识了那贯穿天地的光芒之后,他连猜测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诡脉,他们背后的世家,在那种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沙滩上的城堡。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
李虎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势也处理过,但脸色依旧苍白。
他看了一眼两人。
“老师要见你们。”
龙天佑和萧轻舞的心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跟着李虎穿过训练场,来到了另一间更为宽敞的房间。林渊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巨大的下城区地图前。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明明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可在龙天佑和萧轻舞眼中,却仿佛看到了笼罩天地的神只。
两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吗?”林渊的声音很平静。
两人沉默不语。
林渊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从容。
“你们身上,有‘牧羊人’的味道。”
牧羊人!
龙天佑和萧轻舞猛地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骇。
若是没有这次墙外之行,他们还可能不知道林渊在说什么,可是有了这次墙外之行之后,几乎是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林渊说的是什么东西。
显然林渊比他们了解的还要多。
林渊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袭击你们的‘无面诡,以及今晚这场‘无光之夜’,都出自同一个手笔。”
“它们的目的,不是杀戮,而是‘筛选’和‘收割’。”
林渊每说一句,龙天佑和萧轻舞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林渊所说的,完全印证了他们回城的猜测。
“你们所谓的‘诡脉’,不过是牧羊人撒下的‘种子’。他看着你们成长,在你们成熟时,再将你们连同你们的‘果实’一并收走。”
林渊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两人。
“你们,包括你们的家族,都只是他牧场里的羊。”
龙天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屈辱。
龙家,上城区最顶尖的世家之一,竟然只是别人圈养的牲畜?
“不可能!”他失声低吼,“我们龙家研究诡脉数百年,我们……”
“你们研究的,只是他允许你们研究的东西。”林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就像羊永远不会理解,牧羊人为何要给它们最好的草料。”
萧轻舞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但他比龙天佑要冷静。他强迫自己思考,声音沙哑地问道。
“那你呢?”
“你是什么?你为什么……能对抗他?”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他们是羊,那林渊又是什么?
林渊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恢复了秩序的下城区。
“我?”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是来掀桌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