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静室之内,翠绿色的生命光华如同温暖的潮水,将楚枫与颜如玉的身影温柔包裹。那光芒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悲壮与牺牲,每一缕光丝的流转,都伴随着颜如玉生命本源的流逝。
墨衡长老、唐火儿以及一众冲入静室的执事弟子,皆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僵立在原地,不敢上前,亦不忍打扰。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颜如玉那原本金丹期的磅礴气息,正如同退潮般飞速跌落,而她怀中的楚枫,那濒死溃散的气息,却在这股牺牲之力的滋养下,奇迹般地一点点稳固下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终于,那璀璨的翠绿色光芒渐渐黯淡、收敛,最终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光芒散尽,露出了其中的两人。
楚枫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已不再是骇人的金纸色,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他周身那狂暴逆冲、足以致命的罡气乱流已被抚平,破碎的经脉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生命精气勉强粘合在一起,不再继续恶化。丹田处虽依旧死寂破碎,金丹无存,但至少那毁灭性的崩溃趋势被强行止住了。心口处,那枚冰心玉散发着微光,与他体内残存的那一丝颜如玉渡来的生命本源交相辉映,吊住了他最后的生机。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从十死无生的绝境中,被硬生生抢回了一条命。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凝固在了他身边的那个身影上。
颜如玉依旧保持着怀抱他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原本乌黑亮丽如瀑的青丝,此刻…竟已尽数化为了刺眼的雪白!如同被严霜瞬间冻结,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机。
她光洁的额头、眼角,悄然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原本吹弹可破、莹润生辉的肌肤,变得苍白干涩,失去了所有血色与灵气。
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修为…已然尽数消散,感应不到丝毫灵力波动。她的生命本源近乎枯竭,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的玉瓶,只剩下一个脆弱无比的躯壳。
为了施展那逆天改命的《灵犀渡命术》,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毕生修为、大半本源生命力、乃至部分神魂之力!她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渡给了楚枫,为他强行续命,争得了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颜…颜师姐…”唐火儿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怕惊扰了那仿佛一触即碎的人。
墨衡长老一个闪身来到近前,苍老的手指颤抖着搭在颜如玉的腕脉上,片刻后,他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惜与愤怒!
“本源枯竭…神魂受损…修为尽散…如玉她…”墨衡长老的声音沙哑不堪,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她…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即便醒来,也…”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即便醒来,也已是凡人之躯,寿元无多,且神魂受损,记忆、神智都可能出现问题…药王谷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未来本可冲击元婴的天之骄女,就此…彻底毁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一股巨大的悲伤与愤怒弥漫在静室之中。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动静,或许是那生命链接最后的回响,颜如玉长长的、已然雪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清澈如秋水、灵动如星辰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虚弱。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怀中依旧昏迷的楚枫脸上。
看到他那趋于平稳的呼吸,她那苍白干裂的嘴角,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枯槁的手,轻轻碰了碰楚枫的心口,仿佛在确认他的心跳。然后,手臂无力地垂落。
眼眸缓缓闭合,最后一缕微弱的生机彻底内敛,陷入了无比深沉、不知归期的永恒沉睡之中。唯有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在楚枫的衣襟上,瞬间消失不见。
她用自己的所有,换了他活。
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唐火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墨衡长老老眼含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与悲痛,沉声道:“快!取最好的‘生生造化丹’和‘温神玉液’来!尽全力稳住如玉的生机!快!”
几名执事立刻领命而去。
墨衡长老又看向楚枫,眼神复杂无比。他小心地将两人分开,命人将颜如玉小心翼翼地抬到一旁,以最温和的灵力护住心脉,喂服丹药。又将楚枫安置好,检查其状况。
楚枫的命暂时保住了,但道基已毁,金丹破碎,经脉尽断,修为尽失…几乎与废人无异。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能否重修?皆是未知之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墨衡长老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向闻讯赶来、正站在门口一脸“震惊”与“惋惜”的副院长赵乾!
“赵!乾!”墨衡长老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杀意,“此事,你最好给老夫,给药王谷,给全院上下一个交代!”
赵乾脸上那虚伪的悲痛瞬间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怨毒,随即强自镇定道:“墨衡长老何出此言?静室阵法年久失修,突发意外,楚枫师侄修炼不慎走火入魔,颜师侄舍身相救…此乃不幸之悲剧,本座亦心痛万分!岂能…”
“闭嘴!”墨衡长老怒喝一声,元婴威压轰然爆发,将赵乾后面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阵法为何突然失效?地脉引灵枢为何会崩坏?那蚀魂香又是从何而来?!赵乾,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
赵乾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在墨衡长老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威压下,竟不敢再狡辩,只是眼神阴鸷地沉默着。
周围众人闻言,无不骇然色变!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卑劣无比的谋杀!
一时间,所有愤怒、鄙夷、恐惧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赵乾身上!
风波,并未因惨剧而平息,反而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修为尽散,红颜沉睡。
以命换命,此情何堪?
楚枫侥幸生还,却道基尽毁,前路茫茫。
而沉睡的白发伊人,能否再有醒来之日?
墨衡长老的滔天怒火,又将如何烧向那罪魁祸首?
学院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