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螯挟着腥风,眼看就要合拢!那足以剪断青铜的力道,若切实夹中赫拉克勒斯的脚踝,即便有狮皮护腿缓冲,也势必筋断骨折,瞬间失去大半行动能力!届时,他将沦为许德拉十余颗疯狂蛇头与剧毒吐息的活靶子,绝无生还之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赫拉克勒斯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战斗本能与对身体极限的掌控。他没有试图挣脱那深陷泥沼、难以发力的右脚,反而以被夹的左脚为轴心,腰腹爆发出撼山之力,整个庞大身躯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巨矢,猛地向侧后方——即巨蟹袭来的方向——拧转、倾斜!
“咔嚓!”
令人牙酸的硬物撞击与甲壳碎裂声同时响起!巨蟹那势在必得的一夹,未能夹实赫拉克勒斯的脚踝,却因他这出人意料的闪避与借力,两只巨螯狠狠地、互相撞击、交剪在了一起!其中一只较为脆弱的螯尖,竟在自身巨力与赫拉克勒斯引导的冲击下,应声崩裂了一块!
巨蟹吃痛,发出一阵无声的剧烈震颤,动作不由得一滞。
而这电光石火间争取到的、不足一息的空隙,对赫拉克勒斯而言,已然足够!他右手一直紧握的青铜剑,借着身体旋转的势头,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并非斩向许德拉,而是精准无比地、自下而上地撩向巨蟹相对脆弱、连接着巨螯与身体的——关节处!
“噗嗤!”
剑刃精准地切入关节缝隙,墨绿色的、带着浓烈腥臭的体液喷溅而出!巨蟹的那只完好的巨螯,连带部分肩甲,竟被这一剑生生卸了下来!
受此重创,巨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痛苦地蜷缩着剩余的身体和断肢,向泥沼深处沉去,再无法构成威胁。
侧后方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正面的危险已迫在眉睫!就在他应对巨蟹的这短短瞬间,许德拉那十几颗狰狞的头颅,已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在中央不死之首的尖锐嘶鸣指挥下,如同狂风暴雨般噬咬而至!毒液如同密集的绿色箭雨,封锁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赫拉克勒斯甚至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带着死亡甜腥的毒气!他刚刚稳住的身形,根本来不及做出完美的规避!
“嘶啦——!”
尽管他已极力闪躲,左肩外侧仍被一颗蛇头的毒牙擦过!涅墨亚狮皮坚韧无比,毒牙未能完全穿透,但附着的毒液瞬间腐蚀了皮毛表层,发出“嗤嗤”声响,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立刻传来,仿佛有烧红的铁块烙在肩上!同时,几道毒液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溅落在旁边的芦苇上,那些芦苇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化为焦炭!
剧痛与死亡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反而让赫拉克勒斯的头脑进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清晰。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必须主动破局,目标直指——不死之首!
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雄狮般的怒吼,声震沼泽,竟暂时压过了许德拉的集体嘶鸣!庞大的身躯不再后退,反而如同攻城锤般,向着蛇群最密集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手中的青铜剑舞动得如同风车,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剑幕!
“唰!唰!唰!”
剑光闪烁间,又是三颗噬咬而来的蛇头被斩断,翻滚着落入泥水!而几乎在头颅落地的同时,赫拉克勒斯左手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着的松脂块,便如同附骨之疽般,精准地按在了那疯狂蠕动的断颈之处!
“嗤——!!!”
火焰灼烧血肉的焦臭与许德拉痛苦到极致的嘶鸣混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那三处断颈在火焰的炙烤下,再生被强行中断,只留下焦黑的、不再蠕动的伤口。
但赫拉克勒斯为此也付出了代价!为了争取这灼烧再生的机会,他的右侧肋部被另一颗蛇头的撞击狠狠扫中,即便有狮皮缓冲,那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气血翻腾,闷哼一声,脚下踉跄了一步。同时,更多的毒液溅射在他身前的狮皮上,腐蚀的白烟不断升起。
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颗始终在后方、指挥若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不死之首!他必须靠近它!
“伊俄拉俄斯!” 赫拉克勒斯在激烈的搏杀中,猛地发出一声呼喊。这是他早已安排的后手!他并非孤身前来,他的侄儿兼战车御手,忠诚勇敢的伊俄拉俄斯,一直驾着战车在沼泽边缘等候,随时准备接应!
听到呼唤,年轻而机敏的伊俄拉俄斯立刻驾驭着战车,冲破外围的芦苇,向着战场中心疾驰而来!他手中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赫拉克勒斯一边继续与不断再生、攻击的蛇头周旋,一边奋力向战车方向靠拢。他的策略很简单:由伊俄拉俄斯负责用火焰灼烧每一个被他斩断的蛇颈,彻底扼制再生!而他自己,则将全部精力用于突破防线,直取不死之首!
伊俄拉俄斯的到来,瞬间改变了战局平衡!
每当赫拉克勒斯挥剑斩下一颗头颅,伊俄拉俄斯的火把便如同死神的烙印,紧随而至,精准地灼烧在断颈处!焦臭弥漫,再生被有效且持续地阻断!许德拉的头颅数量开始肉眼可见地减少!
许德拉,这头由神后怨念催生的怪物,似乎也感到了末日的降临。它剩余的头颅发出了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嘶鸣,攻击变得毫无章法,只剩下垂死挣扎的本能。那颗不死之首,也开始不安地扭动,试图向沼泽更深处退却。
“休想逃!”赫拉克勒斯岂容它遁走!他看准一个空档,猛地掷出手中已经砍出缺口的青铜剑,剑身旋转着,如同回旋镖般,将两颗试图阻挡他的蛇头齐根削断!
与此同时,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破了最后几颗普通蛇头仓促组成的防线,直扑那颗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不死之首!
不死之首那双血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清晰的恐惧!它张开巨口,试图喷吐出最浓稠的毒液做最后一搏!
但赫拉克勒斯的速度更快!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而是伸出了他那双足以扼杀狮子的巨手!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死死地、紧紧地扼住了不死之首下方粗壮的脖颈!巨大的握力,甚至让蛇鳞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毒液被卡在喉间,无法喷出!
不死之首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挣脱,其他残存的几颗普通头颅也疯狂地噬咬过来,毒牙在赫拉克勒斯的臂甲和狮皮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赫拉克勒斯对这一切不管不顾,他的全部精神与力量,都凝聚于右手!他低吼一声,全身的肌肉贲张到极限,右臂高高扬起,五指并拢,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手刀!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
“死!!”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他的右臂如同奥林匹斯山坠落的雷霆,带着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与对胜利的渴望,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劈斩在了不死之首与蛇躯连接的——最为脆弱的颈椎结合处!
“咔嚓——!!!”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斩首都更要清脆、更要震撼的骨骼碎裂声炸响!仿佛连空间都被这一击劈开!
不死之首那疯狂扭动的动作骤然停止!血红的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随即光芒迅速黯淡、湮灭!那粗壮的脖颈,被赫拉克勒斯这蕴含无上神力的一记手刀,硬生生地劈断了近半!只剩下部分皮肉与神经还勉强连接着!
赫拉克勒斯没有丝毫停顿,左手依旧死死扼住断颈,防止毒液喷溅,右手化掌为抓,扣住那颗硕大蛇头的下颌,双臂再次爆发出开山之力,猛地一拧、一扯!
“撕拉——!”
如同撕裂最坚韧的皮革,那颗被视为“不死”的、蕴含着许德拉生命本源与赫拉恶意的头颅,带着一截断裂的颈椎,被赫拉克勒斯硬生生地从蛇躯上撕扯了下来!
蛇头离体的瞬间,许德拉那庞大而扭曲的蛇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一阵剧烈无比的、扩散至每一寸肌肉的痉挛,随即轰然砸落在污浊的泥水之中,溅起冲天的恶臭泥浪!剩余那几颗还在徒劳噬咬的普通头颅,也如同瞬间被冻结,僵直了片刻,然后无力地垂落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令人闻风丧胆的勒耳那九头蛇许德拉,终于——彻底死亡!
战场瞬间陷入了死寂。只有火焰灼烧残余蛇颈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赫拉克勒斯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沼泽上空回荡。
伊俄拉俄斯跳下战车,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被撕扯下来的不死之首,以及仍在微微抽搐的庞大蛇尸,脸上充满了震撼与对叔父的无上崇敬。
赫拉克勒斯将那颗沉重的不死之首丢弃在地,他看着自己沾满粘稠毒液与蛇血的双手,以及身上被腐蚀得斑驳的狮皮,感受着左肩和肋部传来的阵阵刺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做到了。以智取胜,以力破巧,在绝境中找到了生机,真正毁灭了这头不死的怪物。
然而,就在他稍松一口气之时,目光扫过许德拉那仍在汩汩流出墨绿色毒血的庞大身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这毒液如此可怕,连涅墨亚狮皮都能腐蚀,若是……
他立刻吩咐伊俄拉俄斯:“收集它的毒血,小心,用金罐,不要沾染皮肤。”
伊俄拉俄斯依言,小心翼翼地从战车上取来盛放清水和酒的金质容器,倒空内容物,然后用青铜剑引导着许德拉伤口处流淌的毒血,将其接入金罐之中。毒血与金质容器接触,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却未被腐蚀,果然,只有神圣的黄金才能容纳这可怕的毒液。
赫拉克勒斯又捡起自己那几支射向许德拉无效、散落在地的青铜箭。他拿起一支,将箭头小心翼翼地浸入那盛满许德拉毒血的金罐之中。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普通的青铜箭头,在浸染了许德拉的毒血之后,表面仿佛附着上了一层永不干涸的、幽暗的墨绿色光泽,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赫拉克勒斯,以其惊人的实战智慧,竟用这头恐怖怪物的毒血,为自己淬炼出了未来令无数强敌闻风丧胆的——许德拉毒箭!
他将淬毒完毕的箭矢郑重收起。这意外的收获,其价值或许并不亚于斩杀许德拉本身的功绩。
随后,他亲手斩下了许德拉所有已被火焰灼烧、不再再生的头颅,作为完成此项伟业的凭证。那庞大的、流淌着残存毒血的蛇躯,则被他们遗弃在这片被它自己毒害的沼泽之中。
赫拉克勒斯与伊俄拉俄斯带着许德拉的头颅和那罐珍贵的毒血,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焦臭气息的勒耳那沼泽。
当赫拉克勒斯再次将许德拉那狰狞可怖、尤其是那颗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不死之首,呈现在欧律斯透斯面前时,这位迈锡尼王几乎吓得昏厥过去,连滚带爬地命令侍卫将这些东西立刻拿出去深埋,并惊恐地宣布,此后赫拉克勒斯只需在城外展示战利品即可,严禁再带入他的宫殿!
第二项伟业,“勒耳那许德拉”,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