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源自“昆仑”本源的浩瀚道鸣,如暮鼓晨钟,瞬间敲醒了林渊,将他从那自我怀疑的迷雾深渊中强行拉回。
道无对错,唯有本心。他选择的“人皇”之路,本就是一条充满了“牺牲”与“背负”的荆棘之路。若是连他自己都动摇了,这个好不容易才从废墟中站立起来的世界,又将何去何从?
“我明白了。”
林渊缓缓吐出一口夹杂着灰黑色气息的浊气,那双本已黯淡的眼眸再次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虽然疲惫依旧,但那份足以将整个世界重量扛在肩上的“人皇”意志,却已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五年,他给了世界五年的休养生息,却也给了体内那“世界之癌”五年的同化时间。
此消彼长之下,他迟早会被那无穷负面情绪彻底淹没。
他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而破局的关键,就在于……突破!
他将心神,沉入到了自己“内景宇宙”的最深处。这里,是他意志的最终堡垒,也是他痛苦的根源所在。
浩瀚的灰色念海,如同永不平息的冥河,无时无刻不在冲刷着他的神魂。
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逝去生灵的悲鸣;每一道暗流,都裹挟着玄冥那充满了“终结”与“不甘”的毁灭意志。
在这片海洋的中央,苏清薇所化的青莲道丹,如同一座孤寂的灯塔,散发着柔和却顽强的光芒,将那最核心的“魔念之种”死死镇压。
五年来,他就像一个最孤独的堤坝看守人,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道心与意志,去加固着这座随时可能崩溃的“心灵堤坝”。
“仅仅只是‘镇压’,是远远不够的。”林渊的意志,在自己的世界中回响。
镇压,意味着消耗。只要念海的本质不变,这场消耗战,他就永远没有获胜的可能。
他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
他将自己的意志,探入到了另外两股,同样代表着“至高”与“本源”的终极力量之中。
其一,是那来自于上一个纪元文明的最后馈赠——【纪元之心】。
五年来,在对抗念海的间隙,他几乎将这部浩如烟海的“宇宙百科全书”,翻阅了无数遍。他从中看到了一个文明从诞生到鼎盛,再到触及宇宙终极奥秘的全过程。
【纪元之心】中,清晰地记载着,当一个文明的个体生命,其能量层级与法则领悟,超越了“行星级”(对应天渊境)的限制后,便会迎来一次终极的生命跃迁,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星辰级】,亦被称之为……
【神王】!
“神王,非神亦非王。而是自身之道,已然圆满,可于混沌虚无之中,自成一界,执掌完整规则,运转生死轮回的……‘世界’之主!”
这是【纪元之心】中,对【神王境】的最终定义。
看到这段描述的瞬间,林渊的心神,剧烈震动!
“世界之主……执掌完整规则……”
他瞬间明白了!这正是他破局的唯一希望!
他现在的“内景宇宙”,虽然浩瀚,但其本质,依旧是一个“残缺”的世界。它能“镇压”念海,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念海!
而一旦,他能突破到【神王境】,将自己的“人皇”之道,化为这方“内景宇宙”至高无上的绝对秩序!
那么,他便能以“创世神”的无上伟力,在这片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灰色冥海之中,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守护”与“新生”的“轮回”秩序!
届时,那亿万生灵的“怨念”,将被这全新的“轮回”所接引、超度,洗去所有痛苦,获得真正的安息!
那玄冥的“魔念之种”,也将被这,更加高等的“秩序”,彻底地炼化,归元,甚至,化为滋养这个新世界的养料!
为赵火,重塑“不灭战体”!
为苏清薇,重聚“青莲神魂”!
这一切,都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然而,当他试图从【纪元之心】中,寻找如何,突破到【神王境】的具体“道路”时。
信息,却戛然而止。
那个科技文明,虽然在理论上,推演出了【神王】的存在,但他们自身,却从未诞生过任何一个,真正的【神王】。
他们的道路,是借助外力,是改造星辰,最终让整个文明,成为一个“机械神明”。
与林渊所走的,以身为宇宙,万法归一的“武道”,截然不同。
“道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出来。”
林渊的意志,并未因此而气馁。他转而,探向了那颗,被青莲道丹,死死镇压着的“魔念之种”!
这是玄冥,留下的最后遗毒,也是他失败的最终见证!
林渊的“人皇”意志,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强行地刺入了那充满了无尽“毁灭”与“不甘”的魔念核心!
他要从自己最大的敌人身上,寻找失败的答案!
轰!!!
无数充满了“疯狂”与“怨毒”的记忆碎片,瞬间便涌入了他的识海!
他再次“亲眼”看到了,玄冥是如何在“永恒之劫”中,逆天而行,又是如何,在众叛亲离之后,堕入魔道!
最终,他“看”到了,玄冥在冲击【神王境】时,那功亏一篑的景象!
玄冥的“毁灭”之道,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霸道!他试图将整个“大循环”宇宙,都强行地烙印上,只属于他自己的“毁灭”秩序!
然而,宇宙的本质是“平衡”。
有“生”,方有“死”。有“创造”,方有“毁灭”。
他偏执到了极致的“道”,最终,被整个宇宙的“平衡”法则,所排斥,反噬!
最终,含恨自爆,试图将一切,都拖入“归墟”!
“原来如此……”
林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
“我的‘人皇’之道,虽主‘守护’与‘新生’,但一个只有‘生’,没有‘死’的世界,同样是不完整的,是畸形的。”
“玄冥的失败,在于他,妄图以‘毁灭’,取代一切。”
“而我的桎梏,则在于……”
“我还未能真正地,将‘毁灭’,也同样纳入我的‘守护’之中!”
武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神王】之境的门槛,已然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他,却也同样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
道理,他懂了。
但要如何才能,真正地将与自己本心,截然相反的“毁灭”,也同样化为自己“道”的一部分?
这已不再是,单纯的“力量”问题。
而是一个,关于“哲学”与“心境”的终极拷问。
“或许……”
“我该出去走走了。”
林渊缓缓地,站起身。
他知道,一味地枯坐于此,闭门造车,终究是无法找到真正的答案。
他需要入世。
需要去最平凡,也最真实的“众生百态”之中,去亲眼看一看,“生”的喜悦,“死”的悲伤,“创造”的伟大与“毁灭”的……必然。
或许,只有将自己真正地融入这片,充满了“矛盾”与“不完美”的凡尘俗世。
他才能真正地找到,那份足以承载一切的圆融道心。
也同样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些同样为了这个世界,而付出了所有的故人了。
心念一动。他的身影,便已瞬间,消失在了这片,充满了“生命”与“孤寂”的青色光海之中。
……
镇国神殿,议事大厅。
萧龙帅,正一脸疲惫地,处理着,那堆积如山的战后重建文件。
五年的时间,早已将这位,本就年迈的儒家圣人,最后的一丝心血,都彻底地耗尽了。
他的修为,早已是跌落到了【周天境】,满头的黑发,也已彻底地,化为了一片银丝。
若非心中那股,想要亲眼看到,这个由他们用无数鲜血与牺牲,所换来的新世界,真正地走向繁荣昌盛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恐怕,他早已是与那些,逝去的战友们一起驾鹤西去了。
“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早已酸涩无比的眼眶,准备休息片刻。
就在这时。
一道他既熟悉又陌生,既期盼又不敢去打扰的白衣身影。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萧……龙帅。”
林渊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千百岁的儒雅老人,他那颗古井无波的“人皇”道心,猛地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眼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林……林渊?”
萧龙帅在看到来人时,整个人都猛地,从那张,由千年梧桐木所打造的座椅之上站了起来!
他那双浑浊不堪的老眼之中,瞬间便被“惊喜”与“担忧”,所彻底地填满了!
“你……你怎么,出来了?!”
“你体内的伤势……”
“无妨。”
林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安心与歉意的淡淡笑容。
“只是,坐得太久了。”
“想出来看一看。”
“看一看这个,由您与诸位英雄,共同守护下来的……”
“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