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决堤的黑海,以中军大帐为中心,朝着北境军阵疯狂蔓延,粘稠的墨色洪流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带着蚀骨的寒意与令人癫狂的呓语,钻入每个士兵的耳中、心底。北境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开始颤抖,不少人眼神涣散,脸上浮现出与南军傀儡相似的狂热,护身符箓的微光在黑暗侵蚀下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
“结阵!罡气外放,抵御黑暗侵蚀!”
谢无妄的怒喝声震彻四野,他猛地腾空而起,玄铁铠甲在混乱的光影中反射出凛冽寒光,周身磅礴的罡气骤然爆发,金色光芒如同正午骄阳,冲破黑暗的笼罩,在战场中央撑起一片短暂的清明。这罡气是他数十年修为的凝练,中正刚猛,带着守护山河的意志,此刻毫无保留地外放,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堪堪挡在黑暗与北境军阵之间。
北境士兵们闻声惊醒,被主帅的气势所激励,纷纷运转内力,将自身罡气汇入金色屏障。无数道微弱的金色光芒从士兵们身上升起,如同繁星汇聚,让屏障愈发厚重。然而,那源自深渊的黑暗力量太过诡异霸道,极具腐蚀性,金色屏障与黑暗接触的瞬间,便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如同热油浇雪。
肉眼可见的黑烟从接触处升腾,金色罡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黯淡,屏障上很快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一名靠近屏障边缘的士兵,不慎被一丝黑暗触碰到手臂,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铠甲连同皮肉一同被腐蚀,露出森白的骨骼,而那骨骼上竟迅速爬满黑色纹路,带着疯狂的杀意朝着他的头颅蔓延。
“斩!”谢无妄眼疾手快,一枪挑断那名士兵的手臂,金色罡气顺势灼烧,阻止了黑暗的扩散。士兵疼得晕厥过去,被身旁的同伴拖到后方救治。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寒,没人想到这黑暗的侵蚀力竟如此恐怖。
谢无妄咬紧牙关,体内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屏障,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瞬间被周身的罡气蒸发。他能感受到,这黑暗并非单纯的能量,更像是一种活着的邪祟,带着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本能,他的罡气虽刚猛,却如同用刀剑切割水流,始终无法彻底阻挡其蔓延。
就在金色屏障即将崩裂,黑暗如同饿虎般要扑向北境军阵的刹那,一道清冽如月华的光芒,突然从阵后爆发!
苏晚夜半跪于地,嘴角早已溢满鲜血,胸前的衣襟被血浸透,却依旧挺直脊背。她怀中的规则碎片挣脱束缚,悬浮于胸前,绽放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碎片虚影在光芒中不断放大,化作一面数丈宽的银色光幕。光幕之上,无数细密的符文流转不息,带着秩序与恒定的道韵,如同天地间最根本的法则,散发出温和却不容侵犯的气息。
这是规则碎片的全力爆发。在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危机时刻,苏晚夜不惜燃烧自身精血,强行催动了碎片的本源力量。银色光幕如同横亘天地的银河,缓缓向前推进,精准地接住了即将崩溃的金色屏障,与蔓延而来的黑暗正面相撞!
“嗡——”
光与暗的交界处,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如同万千钟鼓同时敲响。银色光芒代表着秩序与生机,黑色洪流象征着混乱与毁灭,两者如同水火相遇,相互排斥、相互吞噬,迸发出刺眼的能量冲击波。冲击波席卷之处,地面凹陷,帐篷化为飞灰,南军的傀儡被瞬间撕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北境士兵们被冲击波震得连连后退,却死死盯着那道银黑交织的界线,眼中满是震撼与希冀。他们能感受到,银色光幕的力量虽然温和,却有着一种不容撼动的坚韧,如同寒冬中的暖阳,驱散着侵蚀心神的阴冷与疯狂。
苏晚夜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光暗碰撞都让她神魂剧震,仿佛有无数钢针在穿刺她的识海。规则碎片与深渊之力的性质截然相反,这种本源层面的对抗,对她的神魂消耗极大,嘴角的鲜血不断涌出,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瞬间被光幕的力量蒸发,化作一缕缕白色雾气。
“晚夜!”谢无妄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这样的本源对抗持续不了多久,苏晚夜的神魂迟早会被耗尽。他猛地做出决断,周身的金色罡气骤然收缩,不再分散防御,而是凝聚成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顺着银色光幕的边缘,朝着苏晚夜的方向灌注而去。
这道罡气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中正堂皇的气息——那是当年他受封北境主帅时,先帝亲赐的龙纹令牌中残留的王朝龙气。这龙气虽已所剩无几,却带着皇权的威严与天地的正气,是邪异之力的克星。
金色光柱融入苏晚夜体内的瞬间,她浑身一震,原本紊乱的气息突然变得平稳。龙气如同定心丸,不仅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更与规则碎片的银色光芒隐隐共鸣,形成一股奇特的合力。银色光幕的光芒骤然暴涨,原本明灭不定的符文变得稳定,硬生生将黑暗向后逼退了数丈,暂时稳住了防线。
“多谢。”苏晚夜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坚定。有了龙气的加持,她终于能稍稍喘息,神魂的剧痛也减轻了几分。她能感受到,规则碎片与龙气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让光幕的防御更加稳固,也让她能勉强支撑下去。
銮驾上的傀儡皇帝见状,空洞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狰狞,发出如同破锣般的狞笑:“螳臂当车!尔等以为,这点微末之力,便能阻挡深渊的降临?”
他双臂猛地张开,周身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燃油,瞬间暴涨。龙骸棺的震颤达到了极致,棺内涌出的黑暗愈发汹涌,不再是之前的洪流,而是化作无数条粗壮的黑色触手,每条触手上都布满了尖锐的倒刺,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杀!”傀儡皇帝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无数黑色触手如同疯长的藤蔓,朝着银色光幕疯狂抽打、撕扯。
“啪!啪!啪!”
触手抽打在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每一次抽打,都让光幕剧烈波动,银色光芒黯淡一分,上面的符文也随之闪烁不定。有的触手甚至试图缠绕住光幕,用倒刺撕扯,想要将光幕撕裂出缺口。更有甚者,触手上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光幕上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虽然很快被光幕的力量修复,却让苏晚夜的神魂再次受到冲击,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
谢无妄看得睚眦欲裂,他再次催动体内罡气,金色光柱变得更加粗壮,不断注入苏晚夜体内,试图加固光幕。然而,龙骸棺涌出的黑暗力量越来越强,黑色触手的攻击也愈发疯狂,光幕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原本平整的光幕变得凹凸不平,明灭不定,显然已经难以持久。
“坚持住!”谢无妄对着苏晚夜嘶吼,眼中满是血丝。他知道,一旦光幕破碎,北境军阵将瞬间被黑暗吞噬,所有士兵都会沦为傀儡,北境也就彻底完了。他环顾四周,看到北境士兵们虽然恐惧,却依旧坚守阵地,不少人甚至想要冲上前去,用血肉之躯阻挡黑色触手,心中涌起一股决绝。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亲卫下令:“传我将令,所有修行正阳功法的将士,随我一同注入罡气!其余人等,结成防御阵型,斩杀靠近的傀儡与南军!”
“遵命!”数十名身着赤色铠甲的将士齐声应道,他们皆是北境军中修行正阳功法的精锐,体内罡气纯净刚猛,最能克制邪异之力。他们迅速聚拢到谢无妄身后,同时运转内力,一道道赤色罡气如同火焰般升起,汇入金色光柱,让光柱的光芒更加炽热。
赤色罡气、金色龙气与银色规则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三色光幕,暂时稳住了颓势。黑色触手的攻击被挡住,光幕上的孔洞也迅速修复,甚至隐隐有反扑的迹象。
然而,傀儡皇帝似乎被彻底激怒,他猛地扑向龙骸棺,双手按在棺身的七枚暗色晶石上。空洞的黑眸中,幽绿光芒暴涨,嘶哑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咒文:“以朕之躯,献祭深渊!赐我……无尽之力!”
随着咒文响起,傀儡皇帝的身体开始快速消融,化作一道道黑色能量,被龙骸棺吸入。棺身的七枚晶石光芒瞬间达到极致,如同七颗幽暗的星辰,棺内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即将破棺而出。
更多、更狂暴的黑暗力量从龙骸棺中涌出,黑色触手变得更加粗壮,数量也翻了数倍,如同密密麻麻的毒蛇,朝着三色光幕疯狂扑来。这一次,触手的攻击中,竟然蕴含着一丝规则之力的气息——那是龙骸棺吞噬了傀儡皇帝的身躯后,从其体内残留的龙气中,扭曲转化而来的混乱规则。
“噗——”
三色光幕瞬间被无数触手击中,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苏晚夜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若非谢无妄及时伸手扶住她,恐怕已经摔落在地。她的神魂受到重创,意识开始模糊,规则碎片的光芒也变得微弱不堪。
谢无妄紧紧扶住苏晚夜,感受着她体内微弱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他能感受到,光幕的力量已经耗尽,最多只能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而龙骸棺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黑暗的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北境军阵的防线已经出现了多处缺口,不少士兵已经被黑暗侵蚀,沦为傀儡,调转兵器,朝着昔日的战友砍去。
战场之上,惨叫、怒吼、兵刃碰撞声与黑暗中的呓语交织在一起,炼狱的景象愈发惨烈。三色光幕在黑色触手的疯狂攻击下,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银色、金色与赤色的光芒不断消散,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兽,一步步逼近,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谢无妄紧紧抱着苏晚夜,目光扫过身边浴血奋战的士兵,扫过远处被黑暗吞噬的阵地,眼中满是滔天的怒火与不甘。他抬头望向那具暴走的龙骸棺,望着那七枚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晶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缓缓放下苏晚夜,让亲卫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握紧了手中的玄铁长枪,周身的金色罡气再次爆发,这一次,光芒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死意。他要做最后一搏,哪怕是以自身为引,也要毁掉龙骸棺的一枚晶石,为苏晚夜、为北境,争取一线生机。
“妖邪,受死!”
谢无妄怒吼一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无视漫天飞舞的黑色触手,朝着龙骸棺上最亮的一枚晶石,猛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