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的考察结束后不久,王卫东在香江的半山别墅书房里,再次拨通了周建业的加密线路。
电话接通,
简单的寒暄后,
王卫东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他一贯的精准与前瞻。
“建业兄,浦东的事情正在按计划推进,有国家和地方的支持,我很放心。
现在,我有一个新的方向,需要你的帮助。”
“哦?
卫东你但说无妨,只要是国家层面能协调的,一定全力支持。”
周建业的声音透着认真。
王卫东走到窗前,
目光仿佛穿越千山万水,
投向了北方:“我下一个目标,是‘莫斯科’。”
“莫斯科?”
周建业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的东西方格局,
虽然戈尔巴乔夫在推行“新思维”,
但冷战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此时大举进入莫斯科,风险与机遇同样巨大。
“是的,莫斯科,乃至整个国家。”
王卫东肯定道,随即解释了他的初步构想,
“那里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巨大的动荡往往也蕴藏着巨大的机遇。我看到了几点:”
“第一,
轻工业与消费品的极度匮乏。
他们的重工业和军事科技强大,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物资却非常短缺。
我们的‘炎黄制造’,
——从纺织品、食品到日化用品,在那里将有无比广阔的市场。”
“第二,
人才与技术的宝库。
莫斯科拥有世界顶尖的数学家、物理学家、航空航天和材料科学专家。
这些人才的价值,难以估量。
在可能的变局中,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建立渠道,将这些‘活财富’吸纳过来。”
“第三,
资源的互补。
他们拥有我们发展所需的石油、天然气、木材及各种矿产资源。”
他顿了顿,提出了具体需求:
“所以,建业兄,我需要两方面的支持:
其一,人才。
请帮我物色一批‘精通俄语、熟悉苏联国情、并且绝对可靠的人员’。
他们不仅要是语言专家,
最好能具备商务、科技甚至某些特殊领域的背景,
将成为我打开北方市场的先锋。
其二,
关系。
希望可以通过一些渠道,为我引荐一些在莫斯科……‘有分量的人物’。
不一定是最高层,
但必须是能在当地说得上话、能量可观的实权派或‘地头蛇’。
初来乍到,我们需要朋友,也需要明白人。”
电话那头的周建业沉默了片刻,
显然在快速消化和评估王卫东这番布局的深远意义。
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投资,
而是带有强烈战略色彩的布局。
“卫东啊卫东,”
周建业的声音带着惊叹与一丝凝重,
“你的眼光,总是看得比所有人都远,都毒!
莫斯科这块坚冰,确实已经开始松动了……
你看到的这些,
国内一些智库也有模糊的判断,
但像你这样毫不犹豫准备切入的,你是第一个!”
他快速做出了回应:
“你要的人,没问题!
我们这些年为了对口支援和情报工作,确实培养和储备了一批这样的‘俄语通’。
我会尽快筛选出一份名单,背景干净,能力过硬,供你挑选。”
“至于莫斯科的关系……”
周建业略微压低了声音,
“通过一些特殊的贸易渠道和早期的外交积累,
我们确实与莫斯科某些‘非官方但极具影响力’的团体,
以及一些渴望与外界做生意的‘红色经理人’建立了联系。
这些,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太好了!”
王卫东眼中精光一闪,
“感谢建业兄!
请尽快安排。
时间不等人,我需要在莫斯科的冰雪完全融化前,打下第一根桩基。”
通话结束。
王卫东知道,周建业的承诺意味着他通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获得了某种程度的“绿灯”。
他将要面对的,
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巨人,
一个充满混乱、但也充满无限可能的巨大市场。
“一鲸落,万物生!”
王卫东的卫星计划,现在陷入了瓶颈,需要技术支持,此行应该可以达成目的。
他的金融帝国的资本触角,
在布局北美(美丽国)、
澳洲(战斧国际)、
远东(北海道)、
巩固南洋(香江\/梅尔岛)、
深耕本土(浦东)之后,
终于要携带着庞大的资金、先进的消费品和求贤若渴的决心,进军那片辽阔而寒冷的欧亚大陆。
······
1989年初春,香江,炎黄集团深处一间隔音效果极佳的培训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新打印资料的油墨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明远,
这位前驻苏使馆的三等秘书,
此刻正襟危坐,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他身边坐着其他二十六位由周建业渠道而来的同僚,
——有沉默寡言的前情报分析员、
精通俄语的前商贸代表处职员、
以及几位在专业领域颇有建树,却因各种原因选择离开体制的学者。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俄语精湛,熟悉莫斯科,但此刻脸上都带着一丝茫然与审视。
门被推开,王卫东走了进来,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张明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诸位都是国家培养的精英,周主任向我极力推荐。”
王卫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在这里,
你们要暂时忘掉过去的身份和规则。
我们即将面对的不是外交照会,
也不是计划指令。”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一个巨大的美元符号“$”。
“在未来的战场上,这是你们唯一的,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它的名字叫‘资本’。”
他顿了顿,看向张明远:“张秘书,
你在莫斯科工作过。
告诉我,
一个研究所所长,
是更害怕上级的批评,还是更担心发不出下属的工资和奖金?”
张明远一愣,
脑海中瞬间闪过在莫斯科时见过的那些苏联官员,
他们私下抱怨最多的,
确实是经费和物资短缺。
他谨慎地回答:“王先生,就我接触到的层面来看……
后者,可能更具切肤之痛。”
“没错。”
王卫东用笔敲了敲那个美元符号,
“资本没有意识形态,但它能撬动人心,能打开那些用红头文件打不开的门。
我们的目标,
是北方那个巨人家里最宝贵的财富,
——他们的人才,他们的技术。
而你们,将要学会如何用这把‘钥匙’,去打开这些宝库。”
王卫东离开后,气氛并未轻松。
紧接着,陈永仁抱着一大摞文件走了进来,脸上是金融家特有的冷静。
“现在开始实战推演。”
陈永仁没有任何铺垫,
“模拟场景:
你们需要从‘礼炮’设计院,获取一批关于航天器姿态控制的‘非保密’研究笔记。
对方负责人伊万诺夫教授为人古板,
热爱伏特加,
但更爱他的孙女,后者渴望去巴黎学习艺术。
你们手里有五十万美元的特别经费。
如何操作?”
一位前商贸代表处的女士立刻回答:
“我们可以以资助学术交流的名义,
邀请伊万诺夫教授来华讲学,支付高额讲课费……”
“成本太高,周期太长,且目标过于明显。”
陈永仁直接打断,
“何慧,你扮演伊万诺夫。”
一旁的何慧立刻进入角色,
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倨傲地说:
“我的研究关乎国家机密,不接受来历不明的资助!”
张明远沉思片刻,
试探着说:“我们是否可以通过他在法国的孙女入手?
比如,
一家‘法国艺术基金会’主动提供全额奖学金,
并安排巴黎顶尖美术学院的面询机会。
而这一切,
只需要伊万诺夫教授在‘个人业余研究’的范畴内,
与我们的‘国际科技史研究协会’,
分享一些他‘已过时’的早期研究手稿作为参考……”
陈永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思路对了!
但要记住,链条要长,环节要干净。
那家‘法国艺术基金会’必须真实存在,
且与我们明面上的公司毫无股权关联。
这就是你们要学习的,
——如何用商业的壳,包裹战略的核。”
接下来的培训,强度极大。
模拟谈判、突发审查、安全屋转移演练……
在一次模拟被克格勃跟踪的夜间演习中,
前情报分析员李卫国,因为一个习惯性的反跟踪动作失误,
被担任教官的“保护伞”公司冷面教官厉声喝止:“停下!
你刚才的动作太标准了,
标准到等于在脸上写了‘我是受过训的’!
记住,你们现在是商人,是学者!
遇到跟踪,
第一选择是走进一家热闹的酒吧,
或者打电话给你们的‘律师’,
而不是试图用专业手法摆脱!”
李卫国额头冒汗,连连点头。
培训的最后一天,
“屠夫”比尔出现,
他只说了三句话,
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
“一,活着。
二,完成任务。
三,如果必须选,参照第一条。
在莫斯科,任何浪漫主义的幻想都会要了你的命。
记住,你们是去捡黄金的,不是去当烈士的。”
培训结束时,
张明远站在镜子前,
看着里面那个穿着定制西装、
眼神中少了些体制内的拘谨、
多了几分资本玩家冷静和警惕的自己,
恍如隔世。
他回忆起王卫东最初的话,内心已然明了:他们这批人,
正在被锻造成一柄精准、
高效而又隐秘的“利刃”,
即将刺向北方的冰原,
去执行一场关乎未来的无声掠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