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关的平静,如同脆弱的琉璃,终于在一声源自大地脏腑的嘶鸣中彻底破碎。
那不是寻常的声响,是葬魔谷方向传来的、亿万怨魂被强行糅合撕裂的尖啸,是空间结构不堪重负发出的呻吟。
关隘内,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心脏都在这一刻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修为稍浅的弟子更是脸色一白,体内灵力瞬间紊乱,几乎要呕出血来。
九霄塔顶,静坐如山的钟素安猛然睁开双眼。
眸中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倒映出西南天际正在急速蔓延的、吞噬光线的极致黑暗!
来了。
他等待多时,也竭力延缓多时的终极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葬魔谷上空,那道被他以无上法力封印的惨白裂隙,此刻如同被投入滚烫巨石的冰面,轰然炸裂!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破碎,而是更恐怖的“道则湮灭”。
构成封印的星辰定空符印、太古青藤道纹、离火焚邪神链,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寸寸消融,化作最本源的灵气粒子,旋即被一股磅礴无尽的污秽魔能吞噬、同化。
那不是冲击,是覆盖,是取代。是魔帝以其超越此界理解的“道”,对钟素安布下法则的绝对覆盖!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
天空,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横贯千里的巨大伤口!
伤口内部并非虚无,是翻涌沸腾、粘稠如实质的黑暗。
魔气不再是气体,而是化作了流淌的黑色岩浆,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从裂口处奔涌而出,瞬间染黑了半边天穹。
阳光被无情掐灭,白昼沦为晦暗的黄昏,并且正飞速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滑落。
紧接着,魔云深处,响起了战鼓。
并非人间鼓乐,是无数颗仍在跳动、却被魔化的心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以某种亵渎生命的韵律同步搏动发出的闷响。
“咚……咚……咚……”每一声,都震得西凉关的城墙簌簌发抖,震得守城弟子气血翻腾。
遮天蔽日的魔云开始下沉,如同整个天穹都要塌陷。云层之中,密密麻麻的身影显现出来。
不再是先前散兵游勇般的低阶魔物,而是盔甲森然、兵刃闪烁着幽冷寒光、队列严整的魔族战兵!
它们瞳孔燃烧着灵魂被灼烧后的余烬,沉默着,只有兵甲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
在这些魔族战兵之间,混杂着体型庞大、形态扭曲的魔化妖兽。
它们失去了所有灵性,只剩下被魔气催谷到极致的狂暴兽性,利爪刨动着虚空,涎水混合着魔气滴落,腐蚀得空气滋滋作响。
这仅仅是前锋。
魔云的核心,那片最深沉、最粘稠的黑暗缓缓分开,如同为君王让道。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与恐怖的阴影,从中浮现。祂仅仅是存在,就让周遭的空间不断扭曲、坍缩又重组。
没有具体的形态,或者说,其形态在时刻变幻,时而如顶天立地的巨人,时而如盘踞星海的九头怪蛇。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俯瞰下来的、如同两个缓缓旋转的血色深渊般的眼眸。
魔帝!
祂甚至不需要任何动作,其散发出的威压,已如亿万钧重水,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压在每一个西凉关修士的心头、肩头!
金丹以下的弟子,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需要死死咬着牙,凭借意志和宗门多年培养的信念,才能勉强站立。
就连一些元婴长老,也感到呼吸急促,灵台识海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运转滞涩。
真正的末日危机,以远超所有人最坏想象的方式,悍然降临!
李琛第一时间冲到了功德堂外的广场边缘,死死攥紧了栏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望着那片吞噬光明的魔云,望着那道仅仅是目光扫过就让他神魂刺痛的阴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师尊一直戒备的敌人?这就是魔帝真正的力量?
“传令!全员!最高战备!”他的声音因巨大的压力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启动所有防御阵法基柱!所有弟子,按预演方案,进入指定战位!快!”
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瞬间响彻整个西凉关,压过了那令人心悸的魔心战鼓。
关隘之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爆发出惊人效率的动员。
无数道流光从各处升起,飞向城墙、塔楼、阵法节点。
脚步声、甲胄碰撞声、领队修士的呼喝声……汇聚成一片紧张的洪流。
清源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电光,倏然出现在东面城墙的指挥高台。
他手持紫电戟,戟尖雷光缭绕,映照着他紧绷而坚毅的面容。
他没有看身后的骚动,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远方魔云中若隐若现的强大个体,那是他的目标。
苏婉已奔赴丹房,带领所有丹师弟子,将一炉炉刚刚炼成、还散发着滚烫药力的灵丹分装,由专门的力士小队以最快速度送往各处战位。
她的额头沁出细汗,动作却稳如磐石。
霍锋咆哮着,挥舞着门板般的重剑,将最后一批守城器械检查完毕,亲自镇守在最前沿的一段城墙,他麾下的战堂弟子,个个眼神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演习,不是宗门大比,更不是以往任何一次摩擦。
这是倾巢而出,是种族存亡之战,是魔帝积蓄了漫长岁月后,意图一举碾碎西凉关,将人族前沿堡垒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的终极攻势!
黑云,已彻底压城。毁灭的倒计时,开始读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