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低声嘟囔道:“你可真狡猾。”
他闻言咧嘴一笑,唇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几分得逞的狡黠,一口白牙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是只偷吃到糖的大型犬。
“凡事都得确认清楚。”
他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指腹带着薄茧,擦过皮肤时有些发痒,“我本就打算收回 AtL 集团的运营权,就算它如今只剩个空壳,也是爸妈留下的念想,总得拿回来,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让它重新枝繁叶茂 —— 这才是对她最狠的反击。”
我转身去厨房煮茶,青瓷茶壶在电磁炉上咕嘟作响,水汽氤氲着漫上来,模糊了窗外渐暗的天色。
给他斟茶时,骨瓷杯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不等我坐定,便伸手将我拉回怀里。
手臂环得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之后我查了你的背景,让谢青他们盯着你的动向。机场那次哪是什么偶遇?我在 VIp 休息室等了三个小时,就等着‘恰巧’撞上你。”
我惊得猛地抬头,下巴磕在他锁骨上,疼得轻嘶一声:“机场那次不是偶遇?”
他低笑出声,抬手揉了揉我的发顶,眼底漾着温暖的得意,像是藏着整片星空:“当然不是。你受伤那天,我抱着你冲进医院时,手心全是汗。后来看着你的血液样本和存档比对结果完全重合,连当年车祸留下的旧伤位置都分毫不差 ——”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我手腕内侧的浅疤,“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所以,你那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早就布好了局?”
我盯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我的影子,满是难以置信。
“不然呢?”
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季宴礼那种人渣,对你那样刻薄,我不替你教训他,难道看着你受委屈?那叫伸张正义。”
我一时语塞,侧脸贴在他温热的衬衫上,布料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恍惚间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过往如潮水般漫上来 ——AtL 集团一次次恰到好处的援手,季宴礼莫名其妙的挫败,还有陈伟文那些看似无意却总在护我周全的举动。
难怪他总能未卜先知,原来从我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布好了保护我的网。
正怔忡间,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刺破室内的静谧,吓得我猛地一颤,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揽住我的腰,我却已经慌忙挣开他的怀抱,四处摸索着找手机。
当视线落在屏幕上跳动的 “妈妈” 二字时,指尖像被烫到般缩了缩。
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玻璃屏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攥紧了心脏 —— 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有震惊,有茫然,更有沉甸甸的愧疚,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一起往喉咙口涌。
如果我真是林怡,那这些年被 “爸妈” 捧在手心的姜璟柔是谁?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金晶的脸 —— 那个被假林怡推下悬崖的女孩,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为了这场横跨十八年的恩怨,多少无辜的人成了牺牲品?
金晶、科迪、伊恩…… 他们本可以有平凡安稳的人生,却因为我们的命运被生生撕碎。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盯着那两个字,突然不敢按下接听键。
怎么面对他们?
那些清晨温在锅里的粥,那些冬夜里悄悄塞进被窝的暖水袋,那些在我受委屈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的身影…… 他们给我的爱太满了,满到让我现在觉得窒息,满到让我无法坦然告诉他们: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这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金晶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那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岂不是踩着另一个女孩的骨血偷来的?
我宁愿一辈子都是那个会在妈妈怀里撒娇、会跟爸爸拌嘴的姜璟柔。
他们多无辜啊。
半辈子被蒙在鼓里,把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和疼爱,全一股脑地给了我这个 “冒牌货”。
他们看着我长大,为我的成就骄傲,为我的挫折担忧,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命运的棋盘上,为别人的故事付出了最珍贵的筹码。
我像个卑劣的骗子,偷走了本该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人生,骗取了这世间最纯粹的亲情。
指尖冰凉,心脏却像被火烤着,烧得发疼 —— 这真是天大的罪孽。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我才猛地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刚从深水里挣扎着探出头。
“别慌。”
陈伟文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我的手背,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有我在。”
他的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像是在给我无声的鼓励。
第二遍铃声响起时,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妈!”
话音刚落,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烫得眼眶发疼,鼻子也酸得厉害,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