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清晨，我在厨房倒牛奶时，叶雨——不，现在应该叫哥哥了——从背后伸手越过我头顶，轻松拿到了放在高处的麦片盒。
给，妹妹。他故意把盒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嘴角带着恶作剧般的微笑。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手一抖，牛奶洒出了一点在台面上。三天前，当我第一次脱口而出叫他时，他吃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而现在，这个称呼已经变得如此自然。
谢谢，哥哥。我接过盒子，故意把最后一个词拖得长长的，看着他耳根微微发红。
哥哥比我高了大半个头，肩膀也宽了许多。这种变化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手术后他吸收了我所有的阳刚之气。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今天要去学校了对吧？哥哥往自己的碗里倒了大量麦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小口啜饮着牛奶，喉咙突然发紧。今天是返校日，昨晚我几乎没怎么睡，脑海中不断预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场景。
哥哥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动作在几天前还会让我本能地躲闪，现在却莫名感到安心。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让我想起父亲小时候偶尔会这样安慰我们。
别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告诉我。
我抬头看着他——那张曾经属于我的脸现在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下颌线的轮廓更加坚毅，眉骨更加突出。奇怪的是，尽管五官相似，这张脸在他身上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气质。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上，那里有一条淡淡的疤痕，是小时候骑车摔伤留下的。现在它成了区分我们的标记之一。
怎么了？哥哥注意到我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什么。我摇摇头，就是在想...你现在真的很像哥哥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而你是个完美的妹妹。
这句话让我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暖流。一个月前，我还是篮球队的主力，是学校里众星捧月的校草。现在，我却站在厨房里，穿着淡粉色的家居服，被自己的双胞胎弟弟称为，而且...我竟然感到无比自然。
母亲走进厨房，看到我们俩时眼睛一亮：早上好，孩子们。她的目光在我和哥哥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小风。
我知道，妈。我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篮球手链。
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母亲兴奋地说，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特别为返校日准备的。
纸袋里是一条藏青色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有白色的细条纹，搭配一件轻薄的米色开衫。典型的好学生装扮，既不会太张扬，又足够精致漂亮。
谢谢妈妈。我接过衣服，尽量不让自己的犹豫表现出来。一个月前，我还会对这种乖乖女风格的服装嗤之以鼻，现在却要穿着它回到曾经的学校。
快去换上让我看看。母亲催促道，还有，记得把头发扎起来，更精神些。
回到房间，我站在镜子前慢慢换上连衣裙。面料比想象中柔软，剪裁也很合身，勾勒出我已经变得纤细的腰线。镜中的女孩——是的，女孩——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乌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总是含着情的桃花眼...这是我，又不是我。
我尝试着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就像以前看啦啦队女生们常做的那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折腾了好一会儿，以前从没想过扎头发这么麻烦。
敲门声响起，哥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妹妹，需要帮忙吗？
进来吧。我仍在与顽固的发丝搏斗。
哥哥推门而入，看到我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你...很好看。
头发不听话。我抱怨道，手里抓着一缕总是滑落的发丝。
我来。哥哥走到我身后，轻轻接过我手中的发绳。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动作意外地轻柔熟练。
你什么时候会扎头发了？我好奇地问。
看Youtube学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想着你可能需要帮忙。
镜中，哥哥专注的神情让我心头一暖。他小心地梳理着我的头发，偶尔指尖擦过我的后颈，带来一阵微妙的触电感。很快，一个整齐的高马尾就扎好了，比我之前尝试的任何一次都要完美。
好了。哥哥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怎么样？
我左右转了转头，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没有一丝紧绷感：完美。谢谢哥哥。
这个称呼再次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哥哥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不客气，妹妹。
我们相视一笑，镜中映出一对相貌相似的兄妹。某种无形的隔阂在这一刻彻底消融了。
下楼时，父亲正在门口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小风...
怎么样，爸爸？我转了个圈，裙摆轻轻飞扬。
父亲放下报纸，走到我面前，双手搭在我肩上仔细端详。他的眼神复杂，既有骄傲，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忧伤：我的女儿真漂亮。
这个称呼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手术后，父母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用性别明确的称呼叫我，总是用或。这是父亲第一次明确地称我为。
谢谢爸爸。我轻声说，突然眼眶发热。
父亲将我拉入怀中，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茶香和报纸油墨味——让我想起小时候每次取得好成绩，他都会这样拥抱我。只是那时，我是他的儿子。
准备好了吗？松开我后，父亲问道，我和你妈妈可以陪你一起去学校。
我摇摇头：我想和哥哥一起去。转头看向正在玄关穿鞋的哥哥，可以吗？
哥哥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妹妹。
出门前，母亲坚持要给我拍张照片，说是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和哥哥站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它已经开始冒出嫩绿的新芽。哥哥自然地搂着我的肩膀，我则靠在他身侧，两人都露出了微笑。
完美！母亲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我的孩子们真上相。
去学校的路上，我和哥哥并肩走着。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微风拂过我的裙摆和发丝。哥哥刻意放慢脚步配合我的步调，时不时侧头看我一眼。
紧张吗？他问。
有点。我老实承认，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边，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我。
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奇怪的目光。哥哥的声音很平静，但慢慢就会习惯的。毕竟...他顿了顿，你现在这么漂亮，他们只会羡慕我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我忍不住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实话实说而已。哥哥耸耸肩，突然指着前方，看，陈明在那儿等我们。
校门口，陈明靠在自行车旁，看到我们时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先落在我身上，迅速扫过我的全身，又看向哥哥，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陈明向我们点点头，声音比平时低沉，准备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校长说先去办公室找他。
我陪你去。陈明和哥哥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不用了。我摇摇头，校长说想先单独见我。你们先去教室吧。
哥哥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有事立刻给我发消息。
知道啦，哥哥。我故意用甜腻的声音说，看着他耳根再次变红。
陈明的眼睛微微睁大：哥哥？
哥哥挺直腰板，语气中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骄傲，我现在是她的兄长了。
陈明看起来想笑又忍住了：好吧，那...妹妹，需要哥哥们为你做什么吗？
别闹了。我轻轻推了他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多么女性化——以前我只会给陈明一拳，现在却变成了这种轻飘飘的。
校长办公室里，张校长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我：叶风同学，你看起来...适应得很好。
谢谢校长。我坐在椅子边缘，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学校已经向全体教师通报了你的情况。张校长继续说，声音公事公办，我们会尽量确保你有一个正常的学习环境。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事需要你自己注意。
比如？
比如卫生间和更衣室的使用。张校长清了清嗓子，根据你的现状，你应该使用女生设施。这可能会引起一些同学的...不适。
我点点头，胃部微微发紧：我理解。
另外，张校长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关于你特殊情况的学习安排。体育课你参加女生组，宿舍安排也相应调整。有问题吗？
没有，校长。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条款都非常清晰合理，甚至体贴——比如允许我在必要时使用教师专用卫生间。
很好。张校长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叶风同学，我希望你知道，学校支持每一个学生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很有勇气。
勇气？我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有勇气，我应该主动选择这条路，而不是被迫接受。但无论如何，校长的态度让我松了一口气。
走出办公室，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学生。我低着头快步走着，希望能不引起注意，但很快就有窃窃私语在身后响起。
那是谁？新来的转学生吗？
好漂亮...哪个班的？
等等，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如擂鼓。转过一个拐角，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身体。
对不起，我——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时，我僵住了。是张浩，我曾经的篮球队队友。
张浩盯着我看了几秒，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叶...叶风？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我们一起训练、比赛、熬夜复习的脸——现在正用看外星生物般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是你？张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个学生都转头看过来，老天，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把脸给叶雨了？然后把自己变成...变成...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我的全身，让我感到一阵刺痛。
是的。我强迫自己平静地回答，我现在是叶风的妹妹。
妹妹？张浩重复道，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所以你真的...完全变成女的了？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边，关节发白。
让开。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人群分开，陈明和哥哥大步走了过来。哥哥直接站到我面前，挡住了张浩的视线。
叶雨？张浩看着哥哥，表情更加震惊，天啊，你真的...你有叶风的脸了...
没错。哥哥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要带我的妹妹去教室了。
妹妹？张浩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等等，你是说叶风现在是你妹妹？这太——
有问题吗？陈明打断他，语气罕见地强硬。
张浩看看哥哥，又看看陈明，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某种复杂的情绪从他眼中闪过——震惊、困惑、好奇，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
没有...没问题。他最终说道，退后一步让出道路，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哥哥拉起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我离开了走廊。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我的，温暖而有力。陈明跟在后面，像一堵移动的墙，阻挡着好奇的目光。
没事了，妹妹。哥哥低声说，捏了捏我的手，有我在。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话语，不知为何让我眼眶发热。曾几何时，是我这样保护着他——我的弟弟。现在角色完全调换了，而我发现，被保护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第一节课是数学，走进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李老师——一个严肃的中年女性——示意我坐到前排特意留出的空位上。
今天我们有一位...特殊的新同学。李老师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叶风同学因为家庭原因改变了性别身份，希望大家能够尊重她。
教室里一片寂静，我能感觉到数十双眼睛盯着我的后背。然后，一个纸团从后方飞来，砸在我的桌子上。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写着：。
我的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哥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老师，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有人向我妹妹扔侮辱性纸条。我希望您能处理一下。
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李老师的脸色变得严肃：是谁做的？
没有人回答，但几个学生不自觉地看向后排的一个男生——篮球队的王志。
王志，李老师严厉地说，放学后留堂。现在，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黑板上。
哥哥向我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犹豫了一下，才关上门离开。
下课铃响后，我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却被几个女生围住了。
你的头发真好，其中一个腼腆地说，用什么洗发水？
还...就是普通的。我有些惊讶于她们的友善。
你和叶雨真的是双胞胎吗？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了。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我解释道，本来就不完全一样。
但他现在好帅啊。第三个女生小声说，眼睛发亮，而且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比以前有男子气概多了。
这个评价让我忍不住笑了。确实，哥哥现在浑身散发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阳刚之气，仿佛那张脸在他身上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叶风，第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下午体育课...你要和我们一起上吗？
我点点头，请多指教。
走出教室，我发现哥哥靠在走廊墙上等我。看到我出来，他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还行。我微笑，有几个女生主动和我说话了。
哥哥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太好了。我就说嘛，你这么可爱，肯定会受欢迎的。
可爱形容我。我做了个鬼脸，太肉麻了。
但这是事实啊，妹妹。哥哥坏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完全不顾周围同学惊讶的目光。
午休时间，我和哥哥、陈明一起在天台吃午餐。陈明带来了我最爱的辣条和饭团，哥哥则坚持要我多吃蔬菜。
你现在要注意营养均衡。他一本正经地说，把一盒沙拉推到我面前。
是是是，哥哥大人。我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吃起了沙拉。
陈明看着我们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你们俩...适应得真快。
不然呢？哥哥耸耸肩，她是我妹妹，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暖。是的，就这么简单。不管外表如何变化，血缘的纽带永远不会断裂。只是现在，这根纽带的性质发生了一些...调整。
下午的体育课是排球。我换上了学校准备的女生运动服——短袖t恤和短裤，站在女生队伍里显得毫不违和。事实上，几个女生热情地把我拉进了她们的小组。
叶风，你以前是篮球队的吧？一个叫林小莹的女生问，运动神经应该很好。
还行。我谦虚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声音在女生中也不算突兀——清亮但不刺耳，自然得仿佛生来如此。
排球不是我的强项，但基本的运动能力让我很快掌握了基础。更让我惊讶的是女生们的友善——她们耐心地教我规则，为我的每一个好球欢呼，休息时还分享零食和八卦。
你和叶雨真的好像，林小莹递给我一瓶水，尤其是眼睛。
我们是双胞胎嘛。我接过水，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用来形容我和哥哥，而不是一模一样。
放学时，哥哥在校门口等我，身边站着陈明。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哥哥高大的轮廓在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剪影。
怎么样，妹妹？他接过我的书包，动作自然得像是一直如此。
挺好的。我微笑着回答，比想象中顺利。
我说什么来着？哥哥得意地看向陈明，我妹妹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
陈明笑着摇摇头：是是是，你妹妹最棒了。
回家的路上，哥哥走在中间，我和陈明一边一个。夕阳把我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哥哥突然伸手，一边搂住我的肩膀，一边搭在陈明肩上。
最好的妹妹和最好的朋友，他宣布道，完美的一天。
我靠在他身侧，感受着这份温暖与安全。是的，完美的一天。作为叶雨的妹妹，作为叶风的新身份，作为这个重新定义的家庭一员...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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