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测试大厅的刹那，凌宸感觉像是掉进了盛满冰水的琉璃盏。四面八方的次元力骤然收紧，沿着水晶地面的纹路形成螺旋状气流，在他脚踝边打着转，带着种审视般的凉意。十二座水晶台悬浮在大厅中央，台面的水晶球泛着乳白光晕，像十二只凝视着他的眼睛。
“站到三号台。” 引导祭司的声音在水晶穹顶下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凌宸深吸一口气，踩着透明的水晶地面往前走，每一步都能看到脚下流动的次元力，像踩在融化的星辰上。
三号水晶台比想象中更高，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将手掌完整地按在水晶球上。球体表面冰凉刺骨，比溪水里的鹅卵石更甚，指尖刚接触的瞬间，就有细密的白霜顺着指缝蔓延上来。
“凝神，放空思绪。” 高台上的玄真大祭司缓缓开口，权杖顶端的菱形水晶折射出一道光柱，恰好落在凌宸头顶，“让源力自然流淌，勿要刻意引导，勿要心存杂念。”
凌宸闭上眼睛，试着像林浩教的那样内视己身。体内那道淡白色的次元力溪流正在缓缓流动，顺着经脉涌向掌心。他能 “看” 到水晶球里伸出无数细密的能量触须，像等待喂食的幼鸟，正轻轻蹭着他的掌纹。
“别全放出去！”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炸响，惊得凌宸差点缩回手，“这破水晶最多承受普通灵根的能量，你把万象之力露出来，能把整个神殿掀了！”
凌宸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扼住涌到掌心的次元力。他只放出了一丝最微弱的能量，像给水晶球的触须递去一根细草。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怎么没反应？”
“该不会是连灵根都没有吧？”
“王公子刚才测试时，水晶球亮得跟小太阳似的！”
凌宸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水晶球在微微震颤，似乎在努力捕捉更强烈的能量，那些细密的触须焦躁地扭动着，却始终只能舔舐到那一丝微弱的次元力。掌下的水晶球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像蒙着层薄雾，连最基础的属性色泽都没有。
“呵，我就说他是个废物。” 王磊的声音从隔壁水晶台传来，他已经测试完毕，正抱臂站在台下看戏，红宝石匕首在晨光里晃出刺眼的光，“浪费神殿的测试名额，不如回家跟他那青梅竹马种灵草去。”
凌宸的指尖猛地一颤。那丝原本稳定流淌的次元力突然紊乱，水晶球表面的白光瞬间闪烁了一下，隐约透出七彩斑斓的光晕，却又在刹那间熄灭，比刚才更加黯淡。
“奇怪……” 高台上的玄真大祭司皱起眉头，权杖轻轻点了点地面，“水晶能量有异常波动，重新测试。”
引导祭司走过来，用权杖在水晶球上画了个复杂的符文：“集中精神，再试一次。”
凌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目光。他再次催动次元力，这次更加小心地控制着输出量。然而水晶球的反应依旧微弱，只有一层近乎透明的白光，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怎么会这样？” 站在不远处的林浩急得直跺脚，他的木系灵根测试很成功，水晶球泛着饱满的绿光，此刻却满脸担忧地望着凌宸，“是不是水晶球坏了？”
“神殿的测试水晶百年无虞。” 引导祭司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结果，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编号三百零七，凌宸，灵根判定 ——”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凌宸紧绷的侧脸，“无相灵根。”
“无相灵根？”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是啥属性都没有的废柴呗！”
“我家隔壁的老黄狗都能引动土系次元力，他连狗都不如？”
“青风镇果然出奇葩，这灵根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王磊笑得最大声，他故意走到凌宸面前，用权杖挑起他的下巴：“听见了吗？无相灵根！连辅祭都做不了，只能去给裂缝清理队抬棺材！”
凌宸猛地挥开他的权杖，掌心的水晶球因为这股力量震荡，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测试大厅！所有人都被这光芒逼得睁不开眼，耳边响起嗡鸣般的能量炸响。
“怎么回事？”
“水晶球要炸了？”
光芒只持续了刹那，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迅速熄灭。水晶球恢复了黯淡，只有凌宸的掌纹处，残留着一道极淡的螺旋状印记，转瞬即逝。
玄真大祭司猛地从高台上站起，权杖顶端的水晶剧烈震颤：“刚才那是什么能量？”
引导祭司慌忙检查水晶球，却只看到一片纯净的白：“大祭司，没…… 没异常，可能是测试者情绪激动引发的能量紊乱。”
王磊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装神弄鬼！我看是知道自己是废柴，急得想毁了水晶球吧？”
凌宸没有理会他。刚才那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铁皮盒子爆发出滚烫的热量，一股庞大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水晶球，却在接触的刹那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回 —— 是 “源”！它在阻止自己暴露真实的力量！
“测试结束，下一位。” 引导祭司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什么脏东西。
凌宸慢慢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水晶球的冰凉和铁皮盒子的灼热，两种触感交织在一起，像冰火两重天。他没有看任何人，挺直脊背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
路过林浩身边时，少年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现在任何安慰都显得多余，只会让他更难堪。
走出测试大厅的瞬间，正午的阳光像针一样扎在脸上。广场上的人似乎都知道了他的测试结果，目光像细密的网，从四面八方罩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故意大声讨论 “无相灵根” 的可笑之处。
“哟，这不是能契约次元生物的‘天才’吗？” 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是之前在镇上嘲笑过他的铁匠儿子，“怎么测了个无相灵根？你那小狐狸怕不是只普通的野狗吧？”
凌宸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一张张或嘲讽或同情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些人昨天还在为灵根测试激动不已，今天却将同样的热情用来践踏一个少年的尊严。
“凌宸！” 林浩气喘吁吁地追出来，手里还攥着那片三叶草，叶片已经被捏得发皱，“别听他们胡说！无相灵根怎么了？我爹说当年有个无相灵根的前辈，后来成了最厉害的阵法大师！”
凌宸看着他急得通红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真的没事？” 林浩还是不放心，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他，“这是我娘给的灵植粉末，能稳定次元力，你回去试试，说不定…… 说不定是测试出错了呢？”
凌宸接过布包，指尖碰到少年滚烫的手心，突然想起昨天两人一起在廊柱下憧憬未来的样子。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灵根如何，却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谢了。” 他把布包塞进怀里，转身往临时棚屋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拖在地上的尾巴，上面落满了别人的目光。
回到棚屋时，里面的人都在收拾东西。那个留寸头的少年看到他进来，故意把包裹摔得震天响：“有些人啊，就是自不量力，明明是块废柴，偏要跑来神殿现眼，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源力。”
另一个少年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无相灵根连最低级的次元裂缝都进不去，这辈子只能跟灵草打交道了。”
凌宸没有理会他们，默默收拾自己的帆布包。星界光狐从包里探出头，对着那两个少年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哟，还带了只畜生？” 寸头少年嗤笑一声，“看来以后只能靠这畜生保护你了？”
凌宸猛地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那两个少年被他看得一哆嗦，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在收拾东西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等棚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凌宸才坐到铺位上，把星界光狐抱出来。小家伙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湿漉漉的鼻子在他手背上舔来舔去，像是在安慰他。
他摸出怀里的铁皮盒子，此刻它已经恢复了冰凉，表面的螺旋纹路却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像用金线重新勾勒过。凌宸把盒子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里面微弱的搏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源……” 他低声呢喃，“刚才那个，是你做的吗？”
盒子没有任何反应。
凌宸苦笑一声，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哪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哪有什么特殊的灵根，他就是个连水晶球都无法点亮的废柴，就像那些人说的，只配回家种灵草。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怀里的铁皮盒子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一道极淡的金光从纹路里渗出，在他掌心凝结成一行小字：
“无相非无物，万象藏其中 —— 蠢货，这才刚开始呢。”
凌宸猛地睁大眼睛，掌心的金光却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幻觉。他低头看着铁皮盒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难道…… 刚才的测试结果，真的只是假象？
远处的次元尾迹在天际缓缓流动，像一条正在苏醒的巨龙。凌宸握紧铁皮盒子，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无论这 “无相灵根” 是真是假，他都要查下去 —— 查清楚父亲留下的秘密，查清楚这铁皮盒子里的 “源” 到底是什么，查清楚这灵根神殿，是否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神圣。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测试大厅的三号水晶台突然泛起一层极淡的七彩光晕，玄真大祭司正站在台前，权杖顶端的水晶球剧烈震颤，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是…… 源力本源的波动？怎么可能……”
而在神殿地下深处，一处被遗忘的密室里，池水般的源力突然翻涌起来，在水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与凌宸的轮廓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