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散尽，后台的数字却依旧火热得烫手。
林晚和苏晓晓瘫坐在各自的电竞椅上，谁也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轻微的嗡鸣声。窗外月色皎洁，映照着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混杂着疲惫、狂喜与茫然的复杂表情。
一场计划周详、准备万全的“卖惨”大戏，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鸡飞狗跳、事故频发的直播灾难。
然而，这场灾难带来的结果，却好得出奇。
销售额，一晚上干完了一周的KpI。
粉丝数，一夜暴涨二十万，比她们过去一个月累积的还多。
后台私信更是直接爆了，除了催补货的，还有无数发来“哈哈哈哈”和“心疼”的，甚至还有热心网友发来了专业维修电器的教程链接，以及防脱发假发的选购指南。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合常理。
“这不对劲。”
终于，林晚打破了沉默，她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
苏晓晓也点了点头，附和道：“非常不对劲。姐，我们的剧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们精心打磨了十页的脚本，结果从开播第一秒开始，就没一句台词是对得上的。她们苦心钻研的“卖惨”演技，还不如一个打光灯砸头来得有效果。
这让她们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不行，我们必须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林晚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我们得复盘！”
对于两个骨子里都是“搞事精”的人来说，搞清楚“为什么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比单纯的庆祝胜利要重要得多。
苏晓晓立刻来了精神，她坐到电脑前，调出了今晚的直播录像和后台的实时数据分析图。
“姐，你看。”她指着屏幕上那条像心电图一样上下起伏的流量曲线，“这是我们今晚直播间的实时在线人数和互动数据。”
两人凑到屏幕前，像两个严谨的科研人员，开始逐帧分析这场“直播事故”。
录像从头开始播放。
“你看这里，”苏晓-晓按下了暂停键，画面正好定格在她们顶着“外星人”滤镜的惊悚大脸上。她指着旁边的数据图，“这是我们今晚的第一个流量高峰。从开播的一万人，瞬间冲到了三万人。弹幕互动量，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爆炸的。”
林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观众喜欢看我们出糗？”
“很有可能。”苏晓晓继续播放视频。
很快，画面来到了麦克风失声、电流音肆虐的片段。
“看这里，”苏晓-晓再次暂停，“在我们手忙脚乱修麦克风的时候，虽然画面一度很混乱，但在线人数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又往上爬了一截，突破了五万人。观众的弹幕内容，也从‘听不清’变成了‘主播加油’和‘笑死’。”
林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视频继续播放，来到了今晚最高能的片段——打光灯砸头，假发被砸歪。
“就是这里！”苏晓-晓激动地指着屏幕，那条流量曲线，在这一刻，像打了鸡血一样，陡然形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夸张高峰，在线人数直接从五万冲破了十万大关！
弹幕的滚动速度，快到已经看不清具体内容，只剩下一片欢乐的“哈哈哈哈哈哈”。
而林晚那句破防的怒吼“这破玩意儿谁买的！”，更是将互动数据推向了历史最高点。
甚至在后面，苏晓-晓开始维修设备，林晚开始放飞自我吐槽山寨厂商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气也一直维持在高位，稳定增长。
两人看完了整个录像，又仔细对比了数据。
她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整个直播过程中，数据最平淡、观众反应最不热烈的时段，反而是她们试图按照脚本流程，去认真介绍产品的时候。
而所有的数据高峰，无一例外，全都出现在她们最狼狈、最倒霉、冲突最激烈的时候。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晓-晓看着那条刺眼的数据曲线，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商业认知，正在被无情地颠覆。
她喃喃自语：“难道说……我们越惨，观众就越开心？”
“不，不对。”
林晚突然开口，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光芒。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中央那块巨大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不是“倒霉”，也不是“卖惨”。
而是——“吵架”。
“晓晓，我们都想错了。”林晚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观众根本不爱看我们好好卖货，他们也不是单纯地爱看我们倒霉。”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颠覆性的结论：
“他们爱看我们吵架！”
“吵架？”苏晓-晓愣住了。
“对！就是吵架！”林晚越说越激动，思路像开了闸的洪水，“你想想看，今晚所有的高能片段，本质上是什么？是冲突！是‘我’和‘设备’的冲突，是‘我’和‘意外’的冲突，是‘我’和‘你’人设的冲突！”
“外星人滤镜，是我俩因为审美不同产生的‘内部矛盾’；设备翻车，是我作为暴躁老板和这些‘不争气的员工’之间的矛盾；我吐槽，你维修，是我这个‘甩手掌柜’和‘全能员工’之间的矛盾！”
“观众看的不是产品，也不是卖惨，他们看的是情景喜剧！看的是我们这对‘冤种姐妹’之间 surekli 不断的戏剧冲突！”
林晚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苏晓-晓脑中的迷雾。
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观众对她们精心设计的“卖惨”环节无动于衷，却对那些意外事故反应热烈！
因为脚本是假的，是演的。
而事故是真的，冲突是真的，林晚的暴躁和她的手足无措，在那一刻，都是真的！
观众想看的，就是这份真实！这份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抓马又好笑的真实！
“我明白了……”苏晓-晓激动地站了起来，“姐，我彻底明白了！我们的流量密码，不是卖惨，是吵架！是‘暴躁老板大战委屈员工’的职场连续剧！”
“没错！”林晚一拍白板，脸上露出了找到宝藏般的笑容，“所以，我们之前那个十页的脚本，就是一堆废纸！我们根本不需要脚本！”
她走到碎纸机旁，毫不犹豫地，将那份凝聚了她们两天心血的“专业脚本”，送了进去。
“刺啦啦”的声音响起，象征着她们对传统直播模式的彻底告别。
苏晓--晓看着被粉碎的纸屑，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兴奋。
“那……姐，”她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我们以后就这么播？临场发挥，自由吵架？”
“对！”林晚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彻底抛弃脚本，人设贯彻到底！我就是那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暴躁老板，你就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哭包员工。我们直播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吵架！”
“产品介绍？吵架的时候顺便介绍一下就行了！”
“粉丝互动？挑着骂我们的弹幕，吵给他们看！”
“优惠活动？看我俩谁吵赢了，吵赢的那个决定打不打折！”
两人一拍即合，那种找到全新赛道的兴奋感，让她们忘记了所有的疲惫。
一个独一无二的、充满了颠覆精神的“吵架式带货”模式，就在这个深夜，正式诞生了！
她们要做的，不再是迎合观众，而是引领观众！
林晚重新拿起马克笔，走到白板前，擦掉了之前所有的分析，然后在最中央的位置，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她们“晚月文化”直播事业部全新的、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宗旨：
“生命不息，吵架不止！”
写完，她觉得还不够霸气，又在下面补上了一句点睛之笔：
“只要架吵得好，地球都能卖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