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二皇子府那扇在此刻象征着皇家颜面的包铜红木大门,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连着门框一起,被人一脚踹飞进来的。
两扇千斤重的门板裹挟着劲风,擦着几名舞姬的头皮飞过,重重砸在宴会厅中央的名贵波斯地毯上。
木屑飞溅,烟尘四起。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满座权贵手中的酒杯僵在半空。
夜行云抱着裹得像个糯米团子的阿缘,踩着破碎的门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身后,两名铁塔般的亲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红漆食盒,面无表情地跟上。
全场死寂,唯有他军靴踩在木屑上的“咯吱”声,如同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
夜行云无视周围惊恐的目光,径直走到主座下方的一张空桌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听说二哥今日设宴,做弟弟的若是空手而来,岂不是不懂规矩?”
主座上,夜行昭捏着玉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但他脸上那副温润如玉的面具竟未崩裂分毫,甚至还硬挤出了一丝关切的笑意。
“七弟这就见外了。若是这门槛碍了你的眼,跟二哥说一声,二哥拆了便是。”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显大度,又暗讽夜行云是个只懂动粗的莽夫。
夜行云根本懒得接这茬。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身后的亲兵立刻将那个红漆食盒重重地墩在桌上。
“拆门就不必了。倒是本王府里的厨子新研制了一道菜,酥脆可口,特地带来给二哥尝尝鲜。”
夜行昭眼皮猛地一跳。
夜行云这种疯狗,怎么可能好心给人送菜?
“七弟有心了。”夜行昭强笑着走下台阶,“既然是七弟特意带来的,那为兄定要好好品尝。”
亲兵上前,猛地揭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奇异的油炸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宴会厅。那是一种混合了重油、椒盐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肉香。
只见硕大的瓷盘中,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个金黄色的物体。它们被炸得焦黄酥脆,裹着一层诱人的面衣,还在滋滋冒油。
“哇!”
阿缘从夜行云的大氅里探出小脑袋,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好香啊!饲养员,这是炸猪耳朵吗?”
在她的视野里,这些东西散发着诱人的金光,就像是一个个还没完全变质的小元宝。
“算是吧。”
夜行云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却死死锁住夜行昭,眼底全是戏谑:“不过这猪比较特别,不听话,总喜欢把耳朵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夜行昭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离得最近,看得最清。
虽然裹着面衣,但那轮廓,那软骨的弯曲度……
那是人的耳朵。
整整一盘,少说也有二十只。
周围离得近的几个宾客此时也看出了端倪,一个个脸色煞白,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喉咙里的干呕声。
“怎么?二哥不动筷?”
夜行云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腰间的刀柄,声音冷得掉渣。
“这可是本王府里那些‘听话’下人的耳朵。二哥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听墙角吗?今日,本王让你吃个够。”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恐吓,更是一封血淋淋的战书。
夜行云是在告诉夜行昭:你安插在我府里的那些眼睛和耳朵,我已经全部挖出来,炸熟了,给你送回来了。
夜行昭看着那盘金黄酥脆的“菜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必须忍,若是此刻翻脸,便是承认了自己在宸王府安插眼线。
“七弟……这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夜行昭的声音有些发颤。
“玩笑?”夜行云冷笑一声,煞气暴涨,“本王从不开玩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阿缘突然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向了夜行昭身后阴影处的一名中年文士。
那文士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
“饲养员,那个叔叔为什么吓得尿裤子了?”
阿缘天真无邪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惊雷炸响。
刷!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那文士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打摆子,裤裆处果然洇湿了一大片,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那文士名唤李从文,是夜行昭最为倚重的谋士之一,平日里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却丑态百出。
“奇怪诶,”阿缘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李从文头顶,“他头顶上那根连着二哥哥的黑线怎么断了?”
她眨了眨眼,又指着李从文的耳朵,语气像是在讨论玩具:
“而且,他的耳朵上有一圈红线,跟盘子里这些炸猪耳朵身上的红线一模一样!饲养员,他是不是也是‘坏耳朵’呀?”
轰!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从文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屎尿齐流:
“殿下饶命!宸王饶命!下官……下官只是负责传递消息,下官从未想过要害姑娘啊!”
不打自招!
夜行昭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缓缓起身,走到李从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只蝼蚁。
“原来是你。”
“本王查了三个月没查出来的蛀虫,原来藏在二哥的身后。”
夜行昭反应极快,当即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李从文!你竟敢背着本王勾结外人,行此等鬼祟之事!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
“慢着。”
夜行云抬手,制止了冲上来的二皇子府侍卫。
“二哥府上的人手脚太慢,本王亲自来。”
话音未落,夜行云手腕微动。
“铮——!”
一道清越的龙吟声响彻大厅。
并没有鲜血飞溅。
夜行云手中的横刀只出鞘了半寸,便又重重归鞘。
李从文还跪在地上,表情凝固,仿佛被时间定格。
下一秒。
“咔嚓。”
他发髻上的玉簪断裂,头发披散下来。紧接着,他身后那张坚硬的太师椅,无声无息地从中裂成了两半,切口平滑如镜。
刀气透体,却不伤皮肉,只碎心胆。
李从文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人,本王带走了。”
夜行云单手拎起昏死的李从文。他转身,看了一眼满桌未动的“佳肴”,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夜行昭。
“二哥不吃也没关系。这盘菜,本王会让人送到宫里,请父皇也尝尝。”
说完,他一把捞起还在对着盘子流口水的阿缘,大步向外走去。
临跨出门槛前,夜行云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对了二哥,下次再敢把手伸进宸王府,送来的就不是耳朵了。”
“是你的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