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车灯像利剑劈开黑暗，也暂时阻隔了追兵的视线。李文龙的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声音里那股不容置疑的急切却无比清晰。
“上车！快！”
林凡的大脑在0.1秒内完成了判断：身后是专业且持有武器的“清洁队”，前方是未知但此刻唯一伸出援手的李文龙。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猛拉开车门，几乎是翻滚着跌进副驾驶座。车门尚未关严，李文龙已经猛踩油门，轮胎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像脱缰的野马般蹿了出去！
“趴低！”李文龙低吼一声。
几乎同时，“砰！砰！”两声闷响，车身侧面传来金属被撞击的震颤——是子弹！追兵开枪了！
林凡立刻伏低身体，心脏狂跳。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废弃堆场里剧烈颠簸，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冲向破损的铁丝网缺口。
“苏晚晴！我出来了！上车了！开车的是李文龙！正在撤离！”林凡对着耳机急促喊道，同时瞥了一眼后视镜。几道黑影正快速追来，其中两人跳上了一辆停在暗处的越野车，车灯随即亮起。
“收到！我看到热源移动！有车辆启动追你们！方向…正东！林凡，你们前方三百米有岔路，左拐上废弃的旧货运通道，路面情况可能更糟，但能避开主干道摄像头！”苏晚晴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但依然努力提供着关键信息。
“听到没？左拐上旧通道！”林凡对李文龙喊道。
李文龙没吭声，但手上动作飞快，在接近岔路口时一个近乎漂移的甩尾，车子碾过一堆碎石和杂草，冲上了一条更狭窄、路面破损更严重的旧水泥路。这里几乎没有灯光，两侧是荒草和倾倒的指示牌，车子颠簸得像是随时会散架。
“抓紧！”李文龙猛地一打方向盘，避开路中央一个深坑，车轮几乎悬空。
后方追兵的越野车也拐了进来，车灯像野兽的眼睛紧紧咬住他们。距离在拉近，对方的越野车在这种路况下显然更具优势。
“他们咬得很紧！”林凡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光点。
“坐稳了！”李文龙眼神一狠，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踩得更深，仪表盘指针疯狂跳动。车子嘶吼着冲向前方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
“要撞了！”林凡下意识抓住扶手。
就在即将冲出路面坠入旁边沟渠的瞬间，李文龙猛地拉起手刹，同时急打方向！车子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叫，尾部剧烈摆动，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手刹漂移”堪堪划过弯道，轮胎摩擦出的焦糊味弥漫在车厢内。
【系统2.0：驾驶员技术评估：专业级（或亡命徒级）。车辆状态：多处悬挂系统承受极限压力，右前胎温度过高。后方追兵：距离约八十米，正在过弯，速度稍减。生存概率暂时提升5%。另外，宿主你的心率已突破140，建议进行深呼吸——虽然本系统知道这建议在当前环境下就像建议火灾现场的人别呼吸浓烟一样无力。】
后方追兵的越野车显然没料到这近乎自杀式的过弯方式，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跟着拐过来，距离被稍微拉开了一些。
“前面有片废弃维修厂，穿过去，能上一条小路绕回城区！”李文龙紧盯着前方黑暗，语气急促，“但那片区域跟迷宫一样，跟丢了别怪我！”
“总比被子弹追上强！”林凡咬牙道。
车子一头扎进一片由破烂工棚、生锈的维修架和堆积如山的废旧轮胎构成的区域。李文龙驾驶着车子在其中疯狂穿梭，不时撞开挡路的废弃木板，车身刮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后方的追兵显然也被这复杂地形拖慢了速度，车灯在废墟间忽左忽右，一时难以锁定他们。
“就是现在！”李文龙看准一个几乎被杂草掩盖的缺口，猛地冲了出去！车子冲上了一条稍显平整的砂石路，两旁的景物变成了稀疏的树林和低矮的围墙——他们已经接近旧港区的边缘，快要进入有正常道路和居民区的范围了。
“甩掉了？”林凡回头，暂时没看到追兵的车灯。
“没那么容易。”李文龙脸色依旧凝重，“他们肯定有直升机或者更多的地面小组协调。我们现在不能回酒店，也不能去任何明薇知道的地方。”
“那我们去哪？”林凡问，手依然紧握着背包带子，里面的密封袋仿佛有千钧重。
“我有个地方，暂时安全。”李文龙简短地说，车子拐上了一条夜间车辆稀少的小路，开始向着城市另一个方向——似乎是比较老旧、拥挤的社区——驶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外墙斑驳的组屋楼下。这里是典型的本地老旧居民区，夜间很安静。
“下车，跟我来，动作快，别东张西望。”李文龙熄火，率先下车。
林凡跟上，两人迅速走进昏暗的楼梯间，上了三层楼，李文龙用钥匙打开一扇不起眼的铁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单间公寓，陈设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这里是…”林凡打量着这个明显不常有人住的地方。
“一个安全屋，偶尔用用。”李文龙关好门，反锁，又拉过一张桌子抵住门后，这才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警惕。他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小心地观察着楼下街道。“暂时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
“你怎么会在那里？”林凡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还有，纸条上写着‘勿信李’。”
李文龙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知道那张纸条。是我放在你果盘里的。”
“什么？！”林凡瞳孔骤缩，手摸向了腰后别着的战术手电（这是他手边最像武器的家伙）。
“别紧张。”李文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勿信李’这三个字，是我自己写的。为了测试你，也为了迷惑可能监视你的人。”
“自己写警告不信自己？”林凡觉得这逻辑有些混乱，“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很简单。”李文龙走到小冰箱前，拿出两罐冰啤酒，扔给林凡一罐，“我知道陈永仁可能会接触你，也知道‘仓库’在盯着旧港区。如果我只是单纯地给你送钥匙信息，你可能会怀疑我和陈永仁是一伙的，或者信息本身就是陷阱。但如果我加上‘勿信李’，你就会对‘李文龙’这个身份产生警惕，但同时也会对钥匙本身和信息来源（阿鬼）更加好奇——尤其是当陈永仁可能给出相反暗示的时候。这种矛盾会迫使你更深入地去调查，去验证。而我，需要确认你是不是那个有胆量、也有能力搅动这潭浑水的人。”
他顿了顿，喝了一大口啤酒：“事实证明，你胆子够大，运气也够好。但还不够谨慎，差点就成了‘仓库’的枪下鬼。”
林凡消化着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算计。“阿鬼也是你的人？”
“算是线人，一个想摆脱过去但又不敢完全站出来的可怜虫。”李文龙坐到一张旧沙发上，“钥匙是真的，储物柜里的东西也应该对你有用。但我需要确保，拿到东西的人，是真的想对付‘三角’和‘仓库’，而不是另有所图，或者只是个莽夫。”
“那你现在确认了？”林凡没有喝那罐啤酒，只是拿着。
“确认了一部分。”李文龙看着他，“你至少不是‘仓库’或研究所那边的人。至于有没有能力…还得看你能不能活着把东西带出新加坡。”
“你到底是谁？明薇说你以前是记者，现在是私人调查员。但你今晚表现出的…可不像普通记者或调查员。”林凡目光如炬。
李文龙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我以前是《海峡时报》的调查记者，专门挖政商黑料。后来…因为一个涉及高层和跨国制药公司的案子，被消失了。同行都以为我死了。我换了个身份，用些灰色手段活下去，顺便…继续盯着那些让我‘消失’的人。”
他的语气平淡，但林凡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刻恨意和执着。
“所以，‘三角制药’…”
“对。”李文龙眼神变得锐利，“让我‘被死亡’的，就是‘三角’背后的人。他们在东南亚的勾当，远不止‘蓝冰’。非法药物试验、器官走私、甚至与某些武装势力有染…他们披着科技和慈善的外衣，做的却是最肮脏的生意。陈威廉那个蠢货，不过是他们在中国市场的一次失败尝试。新加坡这里…水更深。”
林凡感到一阵寒意。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和黑暗。
“储物柜里有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具体内容，阿鬼没告诉我细节。”李文龙摇头，“但他说，那是他几年前偷偷备份的一部分‘三角’资产转移和早期试验记录，足以证明他们在新加坡的非法活动，并且指向一些受保护的大人物。他一直想交给可靠的人，但又怕被灭口。直到你出现，扳倒了陈威廉，他觉得…也许有机会了。”
林凡打开了背包，取出那个密封袋。袋子很厚实，里面似乎是一个防水硬盘和几份用塑封袋装着的纸质文件。
他没有立刻查看内容，而是看向李文龙：“接下来怎么办？‘仓库’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研究所那边可能也会行动。我们怎么安全离开新加坡？”
李文龙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幅简陋的风景画前，将其移开，后面竟然是一个嵌在墙里的小型保险箱。他快速转动密码，打开，从里面取出几本护照、一些现金和两个像是U盘的东西。
“你们原来的身份和行程肯定被盯死了。”李文龙将两本护照和一部分现金递给林凡，“这是准备好的备用身份，马来西亚籍。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你们从兀兰关卡陆路进入马来西亚，然后从吉隆坡转机回国。过程会有些周折，但比直接从樟宜机场走安全。”
“那你呢？”
“我留下来。”李文龙眼神冰冷，“我还有事要做。而且，我需要掩护你们离开。硬盘里的东西，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拷贝一份给我。原件你带走，更有说服力。”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李文龙今晚救了他，也似乎透露了部分真相。但“勿信李”的阴影，以及他过于复杂的背景和行事风格，让林凡无法完全放心。
【系统2.0：目标‘李文龙’的陈述与行为逻辑一致性较高，救宿主的行为增加了其可信度。但风险依然存在：1. 备用身份是否可靠？2. 撤离路线是否安全？3. 其最终目的究竟是复仇还是正义？建议：接受撤离方案，但保持高度警惕；硬盘内容必须由宿主亲自检查并加密备份；可给予李文龙部分非核心数据作为交换与牵制。】
时间紧迫，没有太多权衡的余地。林凡深吸一口气：“好。按你的安排走。硬盘内容我需要先看一下。”
他找来李文龙提供的笔记本电脑（经过李文龙确认是干净的），将硬盘连接，快速浏览。里面是大量的扫描文件、数据表格和一些模糊但触目惊心的照片（涉及非法试验场所和受害者）。数据庞大，林凡只能让系统快速进行关键词扫描和摘要生成。
【系统2.0：初步扫描完成。文件真实性概率：91%。内容包括：“三角制药”通过空壳公司向新加坡国立大学高级计算研究所等机构注入资金记录；部分违禁药物（含‘蓝冰’前体）的合成与初步试验数据（地点标注为东南亚某贫困地区）；与某些当地官员、军阀的资金往来凭证…证据链指向性明确，但部分关键人物使用代号。】
足够了！这些足以在国内甚至国际层面掀起惊涛骇浪！
林凡将核心部分加密打包，上传到数个预设的云端存储（包括苏晚晴实时接应建立的临时加密服务器），然后将硬盘原样收好。他复制了其中一部分相对外围但也能说明问题的数据，拷入李文龙提供的一个空白U盘。
“这是部分数据。”林凡将U盘递给李文龙，“希望你能用得上。”
李文龙接过，握在手里，点了点头：“谢谢。天快亮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五点半，我叫你们出发。”
林凡走到角落的折叠床边坐下，却没有丝毫睡意。旧港区的枪声、飞车的颠簸、李文龙复杂的眼神、硬盘里那些冰冷的证据…所有画面在脑海中交织。
窗外的天色，正从最深的黑暗，缓缓转向一种不祥的灰白。
距离天亮，距离撤离，还有几个小时。而“仓库”和研究所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离开。
这场在新加坡的暗战，远未到结束的时刻。
【系统2.0：检测到宿主肾上腺素水平仍处于高位，建议尝试进行478呼吸法…算了，估计你也静不下心。本系统已开始监控周边五百米范围内的无线电信号与异常网络活动，如有风吹草动会立刻警报。另，根据本系统对人类睡眠需求的了解，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哪怕睡不着，假装一下也能节省些体力——毕竟接下来的逃亡路，可能还需要你跑得比王胖子见自助餐时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