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二分，李信推开实验室门时，铁门边缘残留的焦黑灼痕还在冒烟。监控屏突然炸裂，玻璃渣混着电流火花扑簌簌砸在操作台上。
他没看手机屏幕，直接划开锁屏，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账户追踪已启动，目标Ip跳转三次后落地塞浦路斯。”
莫离靠在操作台边，手里捏着一块从布条上剪下的纤维样本。她盯着显微镜看了一分钟，抬头说：“这不是普通织物。”
小满坐在角落，平板放在腿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她的芯片蓝光稳定，像是进入了某种低耗运行状态。
“陆教授的钱去了哪？”莫离问。
“绕了七家公司。”李信调出资金流向图，“起点是社科基金拨款，终点是一家叫‘玄冥文化公司’的海外注册机构。中间全是空壳，名字一个比一个正经——什么‘华夏非遗保护中心’‘东方艺术交流协会’。”
“听着就像诈骗群发短信。”小满插了一句。
“但转账金额很真实。”李信放大其中一笔记录，“三百八十万，用途写着‘宋代兵器复原项目赞助款’。”
莫离冷笑：“他们还真当自己是文化慈善家？”
“不止。”李信点开另一个窗口，“过去六个月，这家公司和至少十二个国内学术项目有过资金往来。每个项目都涉及青铜器、古剑谱或者地脉研究。”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小满抬头：“他们在买通学者？”
“不。”李信摇头，“他们在养一套系统。有人出名头，有人走流程，有人洗钱，分工明确。陆教授只是其中一个节点。”
莫离走到电脑前，盯着那张资金网络图看了几秒，忽然说：“查一下这些项目的共同评审人。”
“已经查了。”李信打开一份名单，“有六个名字反复出现，全部隶属于同一个专家库——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
“难怪能一路绿灯。”小满低声说。
“现在问题来了。”莫离转向李信，“你怎么进他们的暗网直播间？”
“用老底。”李信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一串编号和权限代码，“去年我参加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联合考古评估，拿过临时访问密钥。虽然早就过期了，但他们那边系统更新慢，还能蹭一次漏洞。”
“你这算不算冒充国际学者？”
“我只是借了个身份。”他笑了笑，“再说了，我又没申请经费。”
小满把平板递过去：“你要不要先试试登录验证？他们那种地方，肯定有防伪机制。”
李信接过平板，输入密钥后跳出一道题：
【《滕王阁序》最早收录于哪部文献？】
选项四个，都是冷门书名。
“《文苑英华》。”他点击确认。
页面刷新，进入二级验证：
【请默写文中‘渔舟唱晚’至‘声断衡阳之浦’四句，错一字即终止访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莫离站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你背课文的样子真像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我现在就是学生。”他敲完最后一个字，按下提交，“只不过考的是保命试。”
他选《文苑英华》不仅因为记得答案，更因为星纹钥碎片上的纹路和这本书的雕版误差完全吻合——有人把密钥藏在了古籍的刻本里。
屏幕顿了几秒，弹出虹膜扫描提示。
“借用一下。”李信拿起小满的AR眼镜，改装过后它能模拟生物信号。
加载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七时，画面一闪，直播间开启。
血鹰坐在一张金属椅上，背后是灰白墙。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一男一女站在熔炉前，男子手持铁钳，女子倒在地上，脸上带着惊恐。炉火映出扭曲的影子，像某种仪式。
“干将莫邪？”小满皱眉，“这不是传说里的样子。”
“是篡改。”李信立即启动文脉通感，将AR画面接入缓存帧。
整幅画没有一丝光点浮现，反而文字周围泛起黑雾，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
“假的。”他说，“全篇无一处真史痕迹。”
莫离凑近屏幕，目光落在画布纹理上。“等等。”她伸手点了点显示器，“这个材质……不是亚麻。”
“你看得清？”
“我看得清。”她声音变了，“这是编织态纳米金属丝，内部有微孔结构，能储存能量。”
“什么意思？”
“陨铁纤维。”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语气像在念一句咒语，“我在祖母笔记里见过记载。星铁可绘符，燃则通幽。他们用这种材料当画布，不是为了保存作品——是为了传播东西。”
“传播什么？”
“记忆污染。”她猛地抬手，一拳砸向显示器！
屏幕炸裂，碎片飞溅。
李信愣住：“你干嘛？！”
“这不是艺术品！”她喘着气，“是阵图！是能把伪史烙进人脑子的毒源！你看那炉火颜色，蓝得不正常，温度远超古代冶炼极限。这种画面看久了，人的认知会被重塑——他们会真的相信干将杀了莫邪，相信铸剑必须献祭妻子！”
房间里安静下来。
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程序界面，轻声说：“我刚才录下了那段视频。波形分析显示，它的频率和冰魄石共鸣峰值一致。”
“你是说……”李信看向她。
“这块布。”她指着桌上残留的纤维，“以前碰过我。在亚马逊的时候。”
李信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是用同样的材料做过实验体植入？”
“可能。”小满点头，“他们知道这种材质会影响超能力者。”
她突然捂住后颈芯片，面色发白：‘那幅画……我在梦里见过，女子跪着的地方，有道和我芯片一样的疤。’
莫离走到碎裂的屏幕前，蹲下身捡起一小片残骸。她用指尖刮了刮背面，一层极薄的银灰色粉末脱落。
“确实是陨铁复合层。”她说，“而且经过特殊处理，能让图像产生轻微频闪效应。长时间观看会引发脑波同步。”
“精神控制？”李信皱眉。
“比那更隐蔽。”她站起身，“是认知替换。让你不知不觉接受错误的历史版本。等你发现不对劲时，你已经成了他们的传声筒。”
李信打开备份录像，重新播放交易过程。血鹰正在说话，声音经过变调处理，听起来像机械合成音。
他对面坐着一个白人学者模样的人，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份合同。
“交易内容是什么？”小满问。
“表面上是出售‘17世纪东亚双人铸剑画像原件’。”李信放大合同条款，“成交价一百二十万欧元，付款方式为加密货币与文物置换结合。”
“文物置换？”莫离冷笑，“换什么？”
“清单里有一件写着‘西周夔龙纹青铜??’。”他调出数据库比对，“问题是，这件文物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定为一级国宝，现存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也就是说，他们拿假货换真钱。”小满说。
“还不止。”李信切换窗口，“我刚收到线报，最近半年有三批所谓‘流失海外的中国古剑’通过私人拍卖回流，买家全是民间收藏家。而这些剑的来源记录，都能追溯到同一家瑞士信托公司。”
“又是他们的人？”莫离问。
“资金链上有交集。”他指着图谱，“全部指向玄冥文化公司。”
小满忽然抬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每次他们搞这种事，都会选跟剑有关的题材？”
“因为剑不只是武器。”莫离说，“在古人眼里，它是信义，是权力，是天命所归的象征。谁掌控了剑的故事，谁就掌控了话语权。”
“所以他们要丑化干将莫邪。”李信接道，“要把英雄变成屠夫，把忠贞变成阴谋。只要人们不再相信那些古老的精神，真正的封印也就没人愿意守了。”
小满的平板突然震动，弹出一个窗口：“我的追踪程序被劫持了，显示的就是这个坐标！”与此同时，李信的电脑也跳出最新数据——资金最终流向的终点，正是直播间显示的缅甸矿区坐标。
他关掉所有窗口，把证据打包加密，上传到分布式节点。
“接下来怎么办？”小满问。
“追根。”他说，“既然他们靠钱铺路，我们就斩断财源。这些境外公司不可能凭空运转，一定有国内代理人配合走账、洗资料、打通评审环节。”
“你是说……揪出内鬼？”莫离挑眉。
“不止。”他打开地图，标记出所有与玄冥文化有过往来的项目地点，“我们要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在国内的结算中心。”
冰魄石突然变得滚烫，表面裂纹渗出幽蓝液体，滴落在地图上缅甸矿区的位置，瞬间灼出一个小孔。
小满突然说：“我可以帮忙。”
两人看过去。
她指着自己的平板：“我的程序可以继续跑频率比对。如果其他交易也用了陨铁纤维载体，我能从数据波动里抓到痕迹。”
莫离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行。你盯后台。”
“我去联系几个老朋友。”李信拿起外套，“有些事，得用非官方渠道查。”
“别太拼。”莫离说，“你现在可是我们唯一的‘活体论文检测仪’。”
“放心，我顶多当回考古圈的007，带着星纹钥当武器。”
小满噗嗤笑了。
李信拉开门准备走，又停下：“对了，刚才直播间关闭前最后弹出的那个坐标，你们看到了吗？”
“东经98.3，北纬22.1。”小满报出数字，“靠近中缅边境。”
“那里有什么？”
“旧矿区。”莫离走过来查看，“八十年代关停的铜矿，地下巷道复杂，信号盲区多。”
“适合藏东西。”李信低声说。
“也可能是个陷阱。”莫离提醒。
“我知道。”他点头，“但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会继续用钱买通下一个学者，下一个评审，下一个实验室。”
她抽出短剑在桌面画出矿道剖面图，剑尖轻点某处：‘旧矿井排水系统还能用，从这儿潜入能避开所有摄像头。’
小满站起来，把平板合上：“那我们就先下手。”
李信最后看了眼桌上的冰魄石。它安静地躺在盒子里，表面裂纹深处，蓝光微微闪烁，像在回应什么。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三秒，他想起亚马逊实验体被注入陨铁颗粒后扭曲的模样——这次不是引蛇出洞，而是要逼那些躲在暗处的伪史制造者，亲手撕开自己的伪装。
他转身出门。
莫离跟上来，在楼梯口叫住他：“你真打算用公开账号发这些？”
“我已经发了。”他掏出手机，展示最新动态：
“昨晚有人给我寄了块破布，上面写着七日后虎丘见。那我今天就回个话——
老子现在就开始查你家祖坟风水。”
下面已经有几十条评论。
有人说他疯了。
有人说他博流量。
还有人私信问他是不是收了赞助。
他关掉页面，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们要是看到这条，一定会动作。”他说。
“然后露出马脚。”
“前提是他们觉得自己还能控制局面。”
莫离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伸进袖口，摸了摸藏在内侧的短刃。
城市还没完全醒来。
街角便利店的灯亮着，收银员打着哈欠。
一辆快递车驶过，溅起一小片水花。
李信走在前面，脚步很快。
他的背包里，那本《滕王阁序》静静躺着，书页翻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那一段。
风吹起路边一张广告传单，打着旋儿贴在他鞋面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
风卷起的传单上，炉火中的女子突然眨眼，油墨在阳光下泛起金属光泽——和实验室碎屏背面的陨铁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