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光束散去的刹那,李信感觉耳朵里像是塞了团湿棉花,嗡嗡作响。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一滑,掌心血纹蹭到了还在冒烟的残页边缘,火苗“嗤”地窜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低声喃喃,目光扫过四周,一抹不安涌上心头。
“别动!”莫离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你那点文心光现在比路灯还暗。”
小满蜷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那半块陨铁,指节发白。她嘴唇微微抖着,像是在默念什么,忽然蹦出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
李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约好的防入侵口令。他赶紧接上:“秋水共长天一色。”说完自己都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背课文。
可笑归笑,脑子里那股乱窜的刺痛感还真缓了些。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有人拿锉刀在磨牙。三人抬头,只见血鹰站在崩裂的磁柱之间,面具彻底碎成粉末,露出整张脸——和雷砚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道旧疤都分毫不差。
“长得挺像,可惜不是本人。”李信扯了扯嘴角,“顶多算个盗版App,还自带病毒那种。”
血鹰没理他,右臂机械结构轰鸣,瞬间化作一柄十丈巨剑,剑身梵文渗出黑气,宛如吞噬真经的恶鬼。
“我靠,这谁家晾衣杆这么大?”李信脱口而出。
莫离翻了个白眼:“闭嘴,再贫你就去给它当剑穗。”
她扶着短剑勉强站直,将小满往身边拽了拽,指尖蘸血,在地面迅速画出一个复杂纹路。最后一笔落下时,空气微微震颤,一圈淡金色的光晕扩散开来,把三人围在其中。
“封识阵起。”她低声说,“小满,听清楚,你是你自己,不是别人装资料的U盘。”
小满咬着下唇点头,眼神渐渐清明:“我记得……糖是甜的,纸鹤会飞……我还记得李老师教我念‘豫章故郡’那天,天上飘着云。”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手中的陨铁突然泛起微弱紫光,而手腕内侧那枚蝴蝶状胎记也轻轻一烫。
【插入回忆片段】 ——多年前冬夜,病榻上的曾祖母枯瘦的手覆上小满的腕子,声音轻得像风:“孩子,这是守史人的烙印。金属会认主,真相会找你。你生来不是容器,是钥匙。” ——烛火摇曳,老人闭眼前最后一句是:“等铃声响起时,别让它带走你的名字。” 【回忆结束】
“陨铁……是守护真相的圣物……”小满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守护?”李信眉头一皱,“你是说,它能帮助我们对抗伪史势力?”
“不止如此……”小满深吸一口气,“它还能唤醒被篡改的记忆,让真相重见天日。”
“那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它。”莫离握紧短剑,目光坚定。
李信心头一热,正要说话,那十丈巨剑突然动了。
纯粹压迫感扑面,格室石壁震颤,地面裂如蛛网,似将塌陷。
李信心中一紧,本能地想诵《滕王阁序》全文,可掌心血纹毫无反应,连一丝微光都挤不出来。
“文心枯了?”他自嘲一笑,“早知道刚才少耍帅一次。”
莫离咬牙提剑冲上前,刚迈出两步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得膝盖下沉,差点跪倒。她硬是用短剑拄地撑住身子,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就在她踉跄之际,手中短剑“试心”剑脊忽地浮现一行古老铭文,随即幻化出一幅战场影像:千军万马之中,一名披甲女子执剑断后,身前是焚毁的竹简堆成山丘,身后孩童抱着卷轴奔逃。战火映照她铠甲上的族徽——正是莫家先祖战死沙场的那一夜。
【暗线补全:武脉守护者世代以命护文,非为争锋,只为存真。】
莫离盯着那十丈剑魔,手中短剑鲜血流淌,她的思绪飘回到小时候,祖父给她讲述家族先辈们为了守护历史的真实,不惜与各种伪史势力战斗,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轮到她来守护这份责任,绝不能让伪史得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柄未铸完的雄剑“序”猛然震颤,一道素衣身影从中缓缓升起——莫邪残魂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深潭。
她伸手轻抚剑脊,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所有杂音:“当年未能完成此剑,是我执念太重。今日,以魂为薪,不求成器,只求护一人间清白。”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化作流光,涌入“序”剑之中。
刹那间,原本黯淡的剑身骤然暴涨,同样化作十丈巨剑,迎着血鹰的剑魔悍然斩出!
双剑相撞,白光吞噬一切。李信在强光中看见干将莫邪铸剑的幻影,王勃执笔写下‘文心镇武脉’,字字金光刺破黑暗。
三人被掀翻在地,耳朵失聪,眼前只剩下无尽的亮。
李信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复印机,五脏六腑都被强光扫描了一遍。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他看见幻境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干将与莫邪并肩立于炉前,手中并非锤钳,而是竹简与铁笔;他们将文字烙入青铜,以史为材,铸剑封脉。
接着画面一转,王勃立于高阁之上,手中无剑,唯有一支玉笔。他面对漫天黑影,一笔一划写下五个大字:文心镇武脉。
每一字落下,皆有金光贯穿时空,压制那些扭曲篡改的历史化身。
李信猛地睁眼,脑中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他一把抓住莫离的手腕,“血鹰根本不是历史人物!他是被伪造出来的概念,是伪史堆出来的怪物!历史上压根就没这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王勃的‘文心镇武脉’或许就是关键,我们要用真实的历史去对抗他的虚假!”
莫离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所以他不能被‘打败’,得被‘证伪’。”
“对!”李信激动得声音发抖,“他靠篡改存在,我们就用真实砸醒他!”
莫离不再犹豫,反手抽出短剑,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她盯着那十丈剑魔,声音凌厉如刀:“无名之鬼,妄想执剑?史册无你之名,事迹皆为虚妄!不过是个被伪史捏造的怪物,也敢在此逞凶?”
剑身嗡鸣,竟泛起一丝微弱金光。
就在此刻,白光深处,一道儒衫身影缓缓浮现——王勃虚影执笔而立,目光如炬。他凌空挥毫,再次书写那五个大字:文心镇武脉。
字成之时,金光如钟鸣贯耳,震荡整个格室。那十丈剑魔的动作戛然而止,剑身上缠绕的黑气剧烈翻腾,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制。
血鹰仰头望着自己的巨剑,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抬起左手摸了摸脸上的星图胎记,喃喃道:“我不可能是假的……我明明记得……我在敦煌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抄下一卷残经……”
“你记得的,是别人塞给你的记忆。”李信站起身,一步步向前,“真正的学者不会用机械臂写论文,也不会拿人命炼数据。你不是历史的修正者,你是被历史抛弃的垃圾回收站。”
血鹰身体猛地一晃,机械臂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蓝烟从缝隙中冒出。
王勃书写的五字悬浮空中,金光流转,持续压制着剑魔。那光芒并不炽烈,却稳如磐石,仿佛只要文字尚存,武变便无法逆天。
小满靠在莫离肩上,眼皮沉重,嘴里还在嘀咕:“我记住糖了……我还记得折纸鹤……我不是容器……”
她的手腕内侧胎记微微发烫,但紫光已被压制,不再蔓延。
莫离低头看着她,又抬头望向那柄仍在僵持的巨剑,忽然笑了:“老祖宗说得对,剑不如文硬。”
李信抹了把脸,喘着气说:“等这事完了,我得把《滕王阁序》刻到磁柱上,让伪史者每看一次都扎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就在这短暂的松弛时刻,血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的手缓缓伸向腰间那枚青铜铃铛,手指轻轻摩挲着铃铛表面刻着的‘永宁元年,史官殉职录’字样,心中默念:是时候让这一切重演了。
他轻轻摇了摇,一声清脆的响动传遍格室。
所有人脸色骤变。
因为这铃声……不该存在。
更准确地说——它不该还能响。
据《禁典·史狱篇》记载,永宁元年的殉职铃一旦启用,便会激活“回溯锚点”,将方圆十里内的所有信息体拖入一场强制性历史重演。而此刻,格室四周崩裂的磁柱内部,竟开始浮现出新的影像——
画面中,一位身穿现代研究员服饰的男子正跪在祭坛前,手中捧着一本漆皮古籍,神情肃穆。他的面容赫然是李信日思夜想的导师——林修远。
李信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原来从那时起,你就在策划这一切……”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伪造历史的人,终将被历史反噬。”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要阻止这场阴谋。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林修远口中念诵的,并非任何已知文献,而是《伪史纲要》第一章第一节:
“凡欲控今者,必先篡昨。史非镜,乃刃也。”
就在他念诵到第三句时,影像突然剧烈闪烁,仿佛信号被干扰,画面边缘浮现出几道扭曲的符文,似有某种力量在试图切断这段投影。然而仅仅两秒后,黑气席卷而至,强行压下了那股干扰。
“有人在阻止他……但失败了。”小满低声道,眼中闪过惊疑,“是谁?为什么要打断这段记录?”
李信凝视着那被压制的符文残痕,心头一震:“也许……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行动,他们不想让‘史墟’重启。”
“那就说明,我们不是唯一想改变结局的人。”莫离沉声接话,“问题是——他们是敌是友?”
三人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根未损毁的磁柱底部缓缓开启,露出一口青铜井口,井壁刻满逆行符文,正随着铃声节奏闪烁幽光。
“不好!”莫离猛然回头,“这不是召唤仪式,是时间闸门!他在用我们的战斗能量重启‘史墟’!”
李信瞳孔收缩:“也就是说……我们刚才对抗的一切,可能只是第一层陷阱?”
“恐怕不止。”莫离快速分析,“血鹰选择在这个节点启动回溯,说明‘史墟’才是真正的核心战场。我们之前所经历的每一次交锋,或许都是在为这一刻蓄能。”
小满忽然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远处的黑暗角落:“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我们?”
李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最深处的阴影中,似乎有一缕极细微的气流悄然流动,像是呼吸的节奏,又像某种存在的注视。他心头一凛:“刚才就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但我以为是错觉。”
“不是错觉。”莫离低声道,“从我们踏入这个格室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空气中就会出现一次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某种存在在试探我们的边界……但它始终没有现身。”
“它在等。”李信缓缓道,“等我们打开‘史墟’,等真正的历史被释放出来……然后,它就可以接管一切。”
血鹰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冷笑,不再是机械式的抽搐,而是属于某种更高意志的觉醒。他抚摸着脸上的星图胎记,低语道:
“所谓历史,不过是强者写给弱者的墓志铭。”
话音落下,井口幽光暴涨,一道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吟诵声自深渊传来——
“奉敕修史,代天执笔。吾等,即为正统。”
正当三人准备应对时,一道神秘力量突然从虚空撕裂而出,如锁链般缠绕住血鹰的巨剑,将其强行压制在半空。幽光震颤,一道身影踏着符文阶梯走来——竟是之前消失的雷砚。
但他眼神冰冷,毫无温度,仿佛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雷砚?”李信惊讶地喊道。
“别叫我的名字。”‘雷砚’冷冷地说,“我只是来完成使命的。”
李信心中一震,意识到雷砚的意识可能已被完全控制,成为了血鹰的傀儡。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血鹰冷笑,“他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也能反杀。”李信咬牙说道,目光坚定。他开始回忆与雷砚的过往,试图唤醒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三人背靠背站立,四周空气凝滞如铅。
而在最深处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这场跨越千年的博弈。
那双眼眸深邃如渊,既不见怒意,也不带悲喜,唯有亘古不变的冷漠。它们静静俯视着众人,仿佛早已看过无数轮回的兴衰,见证过无数次真相与谎言的交锋。
“这双眼睛……不属于血鹰……”小满突然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难道还有更深的幕后黑手?”李信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四周,仿佛每一处阴影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