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二爷之命传信。乞丐声音沙哑,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递给王腾。
王腾拆信细读,脸色剧变。
信中二爷亲笔写道:全力配合朱高煦行事,此乃千载良机。为保万全,须以皇太孙朱瞻基为质,若建文帝稍有闪失,立斩朱瞻基,断他朱家传承!
庙内死寂。
孙愚颤声问:敢问...二爷身在何处?
乞丐冷笑:二爷自有安排。
不等众人反应,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孙若薇面色惨白:这...
这什么这!!听二爷的!就这么传话!
王腾斩钉截铁,若朱棣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趁早死了这份心!会面地点就定在灵山寺!那里空旷无遮挡,也便于我们布置。
.....................
三日后,乾清宫内檀香袅袅。
朱棣一身常服,背着手在御案前踱步,朱高煦垂手侍立一旁,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老二,朱棣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孙若薇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朱高煦心头一跳,面上却装得波澜不惊:回父皇,孙姑娘昨日递了话,说...说靖难遗孤愿意见面,但有个条件。
条件?朱棣冷笑一声,他们还想跟朕谈条件?说!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他们说...要见建文可以,但必须让太孙朱瞻基当人质。若是建文有任何闪失,就要...
就要什么?朱棣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就要太孙的命。朱高煦说完这话,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朱棣一拳砸在龙案上,震得笔墨纸砚叮当作响: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朕的孙子做要挟!
朱高煦连忙劝道:父皇息怒!那些人漂泊二十年,谨慎些也是情有可原。况且...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黄俨惊慌失措的喊叫声由远及近。
滚开!一声怒喝宛若惊雷,只见朱高炽那三百斤的肉山如同发狂的野牛般冲进殿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惨白的朱瞻基。
大胖胖今日一反常态,非但没穿朝服,连发髻都有些散乱。
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活像一头发怒的雄狮。
朱棣眉头紧皱:老大!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朱高炽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爹!您是不是真要拿瞻基的命去赌?
朱瞻基吓得浑身发抖,一声跪在父亲身后,牙齿都在打颤。
朱棣脸色阴沉: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朱高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重要的是,您真要拿您亲孙子的性命,去换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
啥?
拿我命去赌?
朱瞻基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朱棣,只见祖父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翻涌。
朱高煦更是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他从未见过温吞如水的大哥如此激动,更没想到消息会泄露得这么快!
老大,朱棣强压怒火,朕自有安排,绝不会让瞻基有危险...
安排?朱高炽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爹,您还记得建文四年吗?您让我守着北平,说自有安排。结果呢?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围城,箭矢如雨,砖石横飞!我带着满城妇孺死守三个月,多少次差点死在城头!
朱棣神色微动:那是战时...
那现在就不是战时吗?朱高炽猛地打断,二十年了!那些靖难遗孤对朱家的仇恨只会更深!您以为他们会遵守诺言?他们恨不得吃朱家人的肉,喝朱家人的血!
朱瞻基吓得直拽父亲衣袖:爹...别说了...
让他说!朱棣勃然大怒,朕倒要听听,这个太子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突然冷静下来。但这种冷静,比先前的激动更加可怕。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二十年来,您要造反,儿子给您守着北平;您要南征北伐,修新都编大典,儿子费尽心力给您筹措银子。您任性了一辈子,儿子都没有过半句怨言。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跪着,脊梁却挺得笔直:但这件事情上面,您如果一意孤行地拿这孩子的命去赌,儿子......可就要造您的反了!
轰——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整个乾清宫鸦雀无声!
朱瞻基直接吓瘫在地。
朱高煦更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造反?大胖胖说要造反?
我的个亲娘啊~
这还是那个整天笑呵呵、遇事就和稀泥的太子吗?
朱棣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你说什么?造反?好啊!真是好啊!”
老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朱高炽:“我们朱家人造反出身,现在一个个都学到了啊!老大,朕的好儿子!你也要学朕当年吗?”
然而朱高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惶恐跪地请罪,反而挺直了那三百斤的身躯,目光直视父亲:“爹,儿子不是要学您造反,儿子是要护住自己的骨肉!”
此刻若有旁观者,定会为太子的胆大包天捏一把汗。
但深谙朝局之人都明白,朱高炽敢说这话,绝非一时冲动。
这位看似温顺的太子,在长达十年的监国生涯中,早已将大明的行政体系经营得如同铁桶。
从六部九卿到地方督抚,从漕运盐政到边关粮草,几乎大半个朝廷的实权官员都是他一手提拔。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都对这位“仁厚”的太子死心塌地——毕竟,谁不喜欢一个体恤臣下、从不滥杀的主子?
倘若朱高炽真有心造反,只需一道密令,京营的粮草就会断绝,边关的奏报就会石沉大海,甚至连宫中的禁军都可能倒戈。
说到底,经常外出征战的朱棣更像是个“征北大将军”,而真正的国家机器,早已悄然掌握在太子手中。
朱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