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安眼睛一亮:张昺?浙江那个...
刘子瑜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那位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三人又凑近了些,脑袋几乎顶在一起。
金城雅楼天字房...周明德声音细如蚊呐,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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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金城雅楼
这座三层朱漆楼阁临水而建,飞檐翘角挂着鎏金铃铛,夜风一吹叮当作响。
一楼大堂摆着十二扇紫檀屏风,每扇都嵌着海外运来的象牙雕画。
二楼雅间垂着苏绣帷幔,绣娘们花了三年才绣完那幅《千里江山图》。
至于三楼...寻常富商连楼梯都摸不着,那是专为公侯权贵准备的天上人间。
赵德安三人气喘吁吁赶到金城雅楼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已被暮色吞噬。
秦淮河上画舫渐次亮起灯火,映得水面流光溢彩,与三人灰败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三位大人,这边请。小二引着他们穿过回廊,声音压得极低,张爷他们已经到了。
刘子瑜的官袍后背已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他偷眼瞥向赵德安,只见对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到了。小二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轻轻叩了三下。
门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混合着酒香与脂粉气的暖风扑面而来。
哟,这不是赵主事吗?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酒杯,怎么,户部的账本算完了?
赵德安脸上堆起谄笑:李公子说笑了,下官...
滚进来吧!青年不耐烦地挥手,三人连忙鱼贯而入。
天字房内灯火通明,四角摆着鎏金烛台,每根蜡烛都有儿臂粗细。
正中一张黄花梨圆桌,围坐着七八个华服青年,每人怀里都搂着个衣衫单薄的歌姬。
张爷!赵德安扑通跪下,声音发颤,救救下官啊!
坐在主位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面容白净,一袭宝蓝直裰上绣着暗纹云鹤。
他慢条斯理地推开怀中歌姬,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赵德安。张昺的声音不紧不慢,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赵德安额头抵着地毯:下官知道...知道...
知道还敢这么闯进来?张昺突然拍案,酒杯跳起,你算什么东西?
刘子瑜和周明德已经抖如筛糠。
他们这才看清,在座的全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平江伯之子陈瑛,安远侯侄孙柳文焕,还有户部侍郎的外甥李茂才...
张爷息怒!赵德安连连磕头,实在是...汉王殿下给的期限只有三日...
哈哈哈!满屋爆发出一阵哄笑。陈瑛笑得直拍大腿:三日?他朱高煦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柳文焕搂着歌姬的细腰,醉醺醺地道:你们这些芝麻官就是胆小!我叔公说了,汉王这是虚张声势!真要查,满朝文武有几个干净的?
就是!李茂才往嘴里扔了颗葡萄,我舅舅说了,那份名单牵扯太广,汉王不敢动真格的!
赵德安三人面面相觑。这些公子哥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起来吧。张昺突然变脸,和颜悦色地招手,既然来了,就是自己人。坐!
三人战战兢兢地在下首坐了,歌姬立刻贴上来斟酒。
赵德安偷眼打量张昺——这位金大人的乘龙快婿果然气度不凡,面对如此危机还能谈笑风生。
诸位。张昺举杯环视,今日请各位来,就是要商议对策。汉王想让我们吐出银子?门都没有!
对!门都没有!众人齐声附和,酒杯撞得叮当响。
张昺抿了口酒,慢悠悠道:我岳父说了,汉王此举得罪的是整个文官集团。太子爷已经很不满了...
真的?赵德安眼睛一亮。
那还有假?张昺冷笑,你们想想,严震那老狗咬舌自尽,名单又被太子爷抢走,汉王拿什么查?光靠嘴说?
陈瑛插嘴道:我爹也说,都察院那帮御史已经开始联名上书了。汉王要是敢动我们,就是与满朝文官为敌!
刘子瑜壮着胆子问:那...汉王说的双倍罚银...
罚个屁!柳文焕一把推开歌姬,一文钱都不给!看汉王能把我们怎么样!
李茂才阴笑道:诸位放心,我舅舅已经联络了六部九卿,一旦皇上回来就要参汉王一个擅权乱政的罪名!
赵德安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权贵子弟...竟是要跟汉王硬碰硬?
可是...周明德弱弱地开口,万一汉王真查起来...
张昺突然大笑,怎么查?派锦衣卫挨家搜?他敢!我岳父掌管兵部,京营三万大军听谁的?
陈瑛拍案道:就是!我爹管着五城兵马司,汉王府外有多少眼线,他一清二楚!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高涨。
赵德安三人也被灌得晕头转向,渐渐放下心来。
诸位!张昺突然站起,举杯高呼,咱们立个君子协定——谁要是向汉王低头,就是与在座所有人为敌!
对!与所有人为敌!众人轰然应和。
让他查!柳文焕醉醺醺地挥舞着酒杯,看是他汉王的刀快,还是我们的关系硬!
赵德安三人彻底被这场面镇住了。
他们原本是来求援的,没想到竟被拉进了这个反汉王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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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府。
王爷,查清楚了。
韦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封火漆密信。
朱高煦放下手中《盐铁论》,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
金城雅楼天字房。韦达展开密信,声音压得极低,与会者包括浙江按察使张昺、平江伯之子陈瑛、安远侯侄孙柳文焕等九人,另有户部、工部、刑部六名官员中途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