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唱了！一群臭小子！”
孙玉凡终于憋不住了，一嗓子吼出去，比谁的歌声都响亮。他指着王白，手都在抖，脸上却绷不住笑：“我这儿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倒好，拉着这群混小子起哄！再唱？再唱我把你们全扔炼钢炉里去！”
王白赶紧打住，朝师叔伯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立马噤声，憋着笑往旁边挪了挪，给这师孙俩腾地方。孙玉凡看着王白，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不舍，最终却化作一句：“去了那边，别学那些油滑的！记住，不管在哪儿，手里的活儿可以换，心里的本分不能丢！”
王白立正站好，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师爷，您放心！”
孙玉凡的手在机床上敲出最后一声闷响，像是泄尽了所有力气，也敲碎了最后一丝执拗。他看着王白那双虽带歉意却异常坚定的眼睛，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惋惜，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释然。
“罢了……”孙玉凡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拽出来的，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心啊，既然不在刨子锉刀上，留着也是白搭，指不定哪天还得怨我这老头子挡了你的路。”
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痕迹慢慢褪去，声音里的火气也跟着散了，只剩下疲惫的沙哑：“但是今天，你还算我孙玉凡的钳工，给我站好最后一班岗。手里的活儿，得干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让人说我教出来的人，临了还丢不认真工作！”
王白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您放心，师爷，保证没问题！”
他转身回到车床旁，围裙一系，活计一上手，刚才那点离愁别绪仿佛都融进了飞速旋转的工件里。錾子落得稳准狠，铁屑飞溅得均匀利落，每一道工序都透着股子一丝不苟的严谨，比平时还要用心三分。周围的师兄弟们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好的手艺，可惜了。
孙玉凡就站在不远处，背着手，默默地看着。看着王白手腕翻飞间，粗糙的铁坯渐渐显露出精致的轮廓，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双眼握着工具的手，稳定得像焊在了机床上。
“这小子……”孙玉凡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里的惋惜淡了些，多了点认可，“可惜了！”
夕阳把车间的窗户染成金红色时，王白终于放下了最后一把锉刀。工件摆在案子上，光洁得能映出人影，尺寸误差控制在半毫米以内，连最挑剔的质检员看了都得挑大拇指。他摘下围裙，叠得整整齐齐，走到孙玉凡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师爷，活儿完了。”
孙玉凡“嗯”了一声，没抬头！“滚吧。”他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有点发闷，“以后混好了，别忘了回车间看看。要是混砸了，再来找我！”
王白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出了车间。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是轰鸣了数年的机器声，身前是一条崭新的、未知的路。
回到四合院时，暮色刚漫过影壁墙。宋惠美正坐在屋檐下择菜，看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菜叶，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回来啦？今天好像比平时晚了点。”
“嗯，跟师爷多待了会儿。”王白把工具箱放在门廊下，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惠美，跟你说个事。”
宋惠美靠在他怀里，手里还捏着根菠菜，声音软软的：“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我明天开始，不去车间了。”王白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车间主任调我去行政科，当办事员。”
宋惠美猛地转过身，手里的菠菜都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讶：“不去车间了？当办事员？为啥呀？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五级钳工呢，多少人羡慕……”
在她的观念里，工人是响当当的职业，“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可不是说着玩的。行政科的办事员，听着是“干部”，可那不是天天围着领导转，端茶倒水写材料吗？哪有握着锉刀站在机床前硬气？
王白捡起地上的菠菜，放在竹篮里，拉着她坐在小马扎上，耐心解释：“惠美，这不一样。在车间，手艺再好，顶到头就是八级钳工，能管几个人？去行政科，接触的是厂里的管理层，能学到的东西更多，以后的路子也更广。你想啊，等咱们孩子长大了，总不能还让他跟我似的，天天在车间里摸爬滚打吧？”
宋惠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小马扎的木纹，小声嘟囔：“可我觉得工人挺好的……光荣……”
“我知道你觉得光荣。”王白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带着刚择完菜的潮气，“但光荣不只有一种方式。行政科也是为厂里做事，也是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对不对？再说了，工资一分没少，还能少沾点机油，不好吗？”
他知道宋惠美的顾虑，也不强求她立刻理解，只是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给她听。宋惠美沉默了半天，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你都决定了，那就去吧。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她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王白决定的事，哪怕心里有点不理解，也会选择支持。这份信任，让王白心里暖烘烘的。
王白调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四合院。
所以当夜，刘海中就背着手，走在中院的空地上踱来踱去，见人就哼一声，那股子不屑几乎要从鼻子里喷出来。
（今天第二章，我忘记发了，不好意思，各位义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