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内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苏晚晴沉郁的侧脸。坦诚了出身,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具体的、关于那个家族黑暗内核的回忆,如同粘稠的墨汁,缓缓流淌出来。
“在我的家族……在‘长生会’的核心教义里,”苏晚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剖析毒瘤般的冷静与厌恶,“龙脉,从来不是什么需要敬畏和守护的天地瑰宝,更不是维系平衡的根基。”
她抬起眼,看向虚空,仿佛在回忆那些镌刻在家族秘典上的冰冷文字和长辈们狂热的教诲。
“他们视龙脉为……‘资粮’,是取之不尽的庞大能源库;是‘工具’,用以撬动世界规则、实现他们野心的杠杆;甚至……”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荒谬与寒意,“……是亟待改造和优化的‘旧时代残骸’。”
“改造?”秦风眉头微蹙,这个词用在浩瀚磅礴的龙脉之上,显得如此狂妄和不自量力。
“没错,改造。”苏晚晴肯定道,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他们认为现有的龙脉体系,其能量流转过于‘低效’、‘无序’,且受到太多所谓‘天道’、‘因果’的无谓束缚。他们追求的是绝对的掌控——将龙脉的力量像水龙头一样拧开、关闭,按照他们的意志进行分割、引导、甚至……嫁接和融合。”
她看向秦风,眼神锐利:“你见过被污染的龙脉节点,感受过那种混乱与暴戾。但那在家族某些派系看来,并非失败,而是一种……有价值的‘实验数据’。他们研究如何让龙脉的力量更‘纯粹’,更‘高效’,更‘听话’,哪怕这个过程需要牺牲无数的生灵,扭曲大地的平衡,也在所不惜。”
冰洞内的空气似乎都因这疯狂的理念而变得更加寒冷。
“而司徒玄……”提到这个名字,苏晚晴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他是这套理念最极端的信奉者和……践行者。他甚至认为,现有的、所谓‘自然’的龙脉格局,本身就是一种缺陷,是阻碍‘新人类’诞生的枷锁。”
“他是我堂兄,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苏晚晴的语气复杂,既有对其实力的忌惮,也有对其理念的深深排斥,“对于家族传承的那些艰深晦涩的秘法、阵法、符箓,他几乎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别人需要数年才能掌握的基础,他数月便能精通。他甚至……能够自行推演和改进一些古老的禁术。”
“但可怕的是他的偏执。”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认为情感是弱点,道德是累赘,秩序是僵化的牢笼。他信奉的是纯粹的‘力量至上’和‘目的证明手段’。为了验证一个阵法效果,他可以眼都不眨地牺牲掉家族旁系的试验品;为了获取某种稀有材料,他能策划并实施对另一个隐秘传承的灭门行动……”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令人作呕的记忆:“他视我为潜在的‘同道’,也曾试图‘引导’我。当他发现我无法认同他那套理念,甚至表现出厌恶时,他便将我视为……‘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我离开家族,加入国异局,在他眼里,无异于一种彻底的背叛和堕落。”苏晚晴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这次在昆仑布下这个局,用家族手段炼制雪傀,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们,更深的目的,是为了向我证明,我选择的道路是徒劳的,是脆弱的。他想让我亲眼看到,在我所信赖的‘科学秩序’和‘同伴’无力回天时,唯有他所掌握的力量,才是‘真理’。”
她看向昏迷的雷战,又看了看洞口方向,语气沉重:“他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彻底毁掉我现在所珍视的一切,让我‘迷途知返’,或者……干脆将我变成一个对他再无威胁、甚至可以利用的‘器物’。”
冰洞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风消化着这些信息,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司徒玄,有了一个极其清晰而危险的形象——一个天赋卓绝、理念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而他与苏晚晴之间,不仅仅是理念之争,更夹杂着一种扭曲的、想要完全掌控和“修正”对方的执念。
“所以,”秦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昆仑墟的异动,龙脉的混乱,很可能就是他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改造’或者‘夺取’实验?”
“极有可能。”苏晚晴凝重地点点头,“而且,规模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以他的性格和野心,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这处外围节点,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篝火的光芒在秦风眼中跳跃,映照出他沉思的表情。对手的强大与疯狂,远超预期。而他们这个伤痕累累、内部刚刚经历信任危机的团队,将要面对的,是一场何等艰难的战斗。
但不知为何,了解了这沉重的“过往的阴影”后,秦风心中反而少了些迷茫,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决意。
有些底线,必须守住。有些疯子,不能任由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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