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那跨越时空的、充满无尽悲怆与迷茫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心底。犀角香的青烟袅袅,维持着这脆弱而诡异的沟通桥梁,民国产房的血色虚影与现代化太平间的冰冷现实交织重叠,构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苏晚晴和刘星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灵魂。就连昏迷中的赵明楷,眉头也无意识地紧蹙着,仿佛在梦魇中感受到了这份悲伤。
“看见了。”秦风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够穿透虚妄的平静力量,回应了那女子的质问。他没有看向手术台虚影,而是目光扫过虚影中那弥漫不散的血色煞气,以及萦绕在女子身边那两道无形的、啼哭不止的婴灵气息。
女子虚影猛地一震,模糊的面容似乎转向了秦风的方向,那股疯狂的搜寻之意稍稍停滞,被一种急切的、近乎卑微的期盼所取代:“在……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
秦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对身后的苏晚晴和刘星辰低声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怨灵,更非恶煞。这是‘九子鬼母’的一种……或者说,是‘鬼母’的雏形。”
“九子鬼母?”苏晚晴重复着这个充满不详意味的词。
“嗯。”秦风点头,眼神带着怜悯,“并非指真有九个孩子。这是一种统称,特指那些因难产而死的母亲,尤其是一尸两命,甚至一尸三命的情况。母亲魂魄因极致的不甘、对未出世孩子的牵挂,以及死亡时的巨大痛苦和恐惧,无法往生,化作地缚灵。而那个或那些未能降世的孩子,其微弱的天魂或命魂也可能被母亲的执念束缚,无法脱离,形成依附的‘子灵’。”
他指着那女子虚影周围无形的哭声来源:“听,这两个哭声,一个强,一个弱。强的那个,应该是母亲自身执念所化,模拟着她想象中的孩子的哭声,也是她疯狂寻找的目标。而弱的那个……恐怕才是真正跟随她、未能出世的那个孩子的残魂所发出的,真正的悲鸣。”
刘星辰立刻操作着勉强恢复部分功能的探测器,果然捕捉到两个高度关联但又独立的能量信号,一个汹涌澎湃如同风暴(母体执念),一个微弱如风中残烛(子灵残魂),顿时对秦风的判断深信不疑,喃喃道:“所以……她一直在找的,其实是她自己执念的化身,而真正需要解脱的,是她身边那个真正的孩子?”
“可以这么理解。”秦风肯定了刘星辰的推测,“她并非有意作恶。她的所有行为,包括影响那些护士,都是其执念无意识的扩散。她被困在死亡的那一刻,不断重复着寻找孩子的行为,感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时间对她没有意义,痛苦永无止境。”
他看向那再次开始焦急摸索、呜咽的女子虚影,语气沉重:“更麻烦的是,你们看这血煞之气如此浓重,她当年的死,恐怕并非简单的医疗事故或难产。这里面,很可能有人为的因素,见血的光,横死的光,这才让她的怨气如此深重,几乎要化成真正的厉鬼。若不是她核心执念是‘寻找’而非‘复仇’,恐怕这医院早就出大事了。”
苏晚晴看着那在虚影中徒劳寻找的女子,看着她身边那看不见却听得见的婴灵悲泣,作为一名女性,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触动了。这不再是需要被清除的“异常”,而是一个被残酷命运和可能是罪恶所摧残的可怜母亲和婴儿。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晚晴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帮她找到孩子?”她问出这话后,自己也意识到这其中的悖论——孩子根本未曾出世,甚至可能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找到‘孩子’,平息她的执念,让母子二人的残魂得以安息。”秦风给出了明确的目标,“但这个‘孩子’,既是她执念的化身,也是那个真正的子灵。我们需要引导她,让她‘认清’真相,放下执念,同时超度那个真正的婴灵。”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危险的话术与精神引导过程,远比暴力镇压要复杂得多。一旦处理不好,可能再次激怒她,甚至导致她彻底厉鬼化。
就在这时,或许是犀角香的效果即将过去,或许是感受到了秦风等人长时间的“沉默”,那女子虚影的耐心耗尽了。她身上的悲伤再次被焦躁和一丝戾气取代,周围的寒气骤然加剧,虚影开始剧烈波动!
“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我的孩子……明明在哭!我听到了!”
“把他还给我!不然……不然我让你们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那强烈的怨念再次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犀角香的青烟被冲得七零八落,眼前的民国产房虚影开始扭曲、淡化,即将消失!而现实中的太平间,温度再次暴跌,冰霜加厚,那被符箓镇住的冷藏柜再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沟通即将中断,而愤怒的鬼母,就要彻底失控!
“没时间细说了!”秦风当机立断,对苏晚晴快速道,“苏队,立刻联系医院档案室和本地志办,查!查这家医院民国时期,特别是大概九十到一百年前,有没有发生过与产科相关的重大死亡事件或者……丑闻!要快!”
同时,他再次点燃了一小截犀角香,青烟勉强重新凝聚。他直面那即将暴走的女子虚影,用尽所有的精神和气力,将一句话清晰地传递过去:
“夫人!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们帮你找!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孩子!”
“但你需要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还有,害你之人……是谁?!”
秦风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安魂定魄的力量,暂时压下了那暴戾的怨气风暴。
女子虚影的动作猛地停滞,模糊的面容似乎正对着秦风,那无尽的痛苦和怨恨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迟疑和追忆。
青烟缭绕中,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子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我叫……莲娘……”
“陈……济民……他……他骗了我……”
“他说……只是……取胎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