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膳堂的烟火气终究是淡了。曾经因灵气火锅引得弟子们踏破门槛的热闹场景，如今只剩铜锅在灶上孤零零地泛着冷光，锅底咕嘟着的尽是凡间常见的牛油与骨汤，再寻不到半片蕴含灵气的菜叶。这变化的根由，藏在无人细究的细节里——自打上次灵宴出事后，文二丫便彻底退了后厨，连择菜、切肉的活计都尽数交给了王花姐他们，自己只在账房偶尔露面。唯有张顺来瞧得明白，看来文二丫也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神迹就是自己这双手，只要她不长时间触摸食材，那灵气就没有了。
“洞主！”王奶奶的声音裹着雀跃，从外膳堂门口探进来，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宗门告示，“明天就是内外门弟子进断剑涯的海选赛了，听说这次改了规矩，要五人一队比对抗，您要不要去凑个热闹？”老人家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显然是觉得这等盛事，自家洞主没理由错过。
文二丫正趴在桌案上清点储物袋，闻言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方才对着账本的些许困倦一扫而空：“去！当然去！这种有来有回的热闹，我怎么能落下？”她一边说，一边把刚炒好的五香瓜子往储物袋里塞，袋口晃出的缝隙里，还能瞥见琥珀色的果酒、裹着糖霜的花生糖，以及用油纸包好的榴莲酥——自打得了这储物袋，她就没让它空过，她像个豚鼠一样多多的把各种吃食放进去，总想着哪天得空，就能寻个地方好好野餐一番。
第二日天还未亮，文二丫就挎着鼓囊囊的储物袋出了门，王奶奶早已在院外等着，身边还站着拎着食盒的刘石。刘石见她出来，把食盒往前递了递，笑着说：“洞主，我今早新做了杏仁冻和粟米糕，您看比赛时要是饿了，正好垫垫肚子。”
三人往宗门演武场走，路上已见不少弟子三五成群往同一个方向去，有穿着外门弟子青衫的，也有外门杂役弟子的灰布袍，人人肩上背着兵器，脸上既藏着紧张，又透着对胜利的期待。文二丫边走边嚼着瓜子，目光扫过人群，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上次在她外膳堂帮忙的林小峰，此刻正背着把断了弦的剑，跟在四个外门弟子身后，手里还攥着张画满记号的纸，神色有些局促。
“林小峰！”文二丫扬声喊了一句。
林小峰猛地回头，见是她，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文洞主！您也来看海选啊？”他身后的四人也跟着过来，有高个子的壮汉、穿短打的精瘦少年，还有两个捧着剑鞘的弟子，纷纷对着文二丫拱手行礼，神色里带着几分拘谨。
“不然呢？”文二丫拍了拍储物袋，“来都来了，总得看个尽兴。你们这是组好队了？”
高个子壮汉挠了挠头，小声说：“回二丫师妹，我们五个都是外门弟子，修为最高的也才炼气三层。想着组队参赛，要是能入选进断剑涯，也好互相照应着找灵草，至于里边的传承，我们可没胆子肖想。”
文二丫点点头，刚要说话，演武场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锣响，紧接着是司仪洪亮的声音：“内外门断剑涯海选赛，即刻开始！五人对抗赛制，胜方晋级，负方淘汰！请参赛队伍至东场登记，观赛者至西场就座！”
王奶奶拉了拉文二丫的袖子：“洞主，咱们快去占个好位置，晚了就只能挤在后面啦！”
文二丫应了一声，又对着林小峰几人说：“加油，祝你们心想事成。”说罢，便跟着王奶奶、刘石往西场走去。
西场早已搭好了高高的看台，文二丫眼尖，瞧见看台最前排有几个空座，拉着两人快步走了过去。刚坐下，刘石就打开了食盒，把杏仁冻、粟米糕摆了出来，王奶奶则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笑着说：“这是我前几日泡的梅子酒，洞主您尝尝？”
文二丫拿起一块粟米糕塞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又接过酒壶抿了一口，梅子的清香混着酒香，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她抬头看向演武场，只见东场上已划分出十个比武台，每个台上都画着丈许见方的白线，数百名参赛弟子按队伍站在台下，个个摩拳擦掌。场边的高台上，几位宗门长老正襟危坐，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
“第一场，外门弟子组，青风队对阵磐石队！”司仪的声音刚落，两队各五人纵身跃上台，青风队弟子清一色持长剑，磐石队则人人拎着厚重的铁盾。
文二丫嚼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刚开场，青风队就摆开剑阵，五人剑尖相扣，一道淡青色的剑气朝着磐石队劈去。“好！”看台上有人喝彩，文二丫也跟着眯眼点头，手里的瓜子壳都忘了扔。可下一秒，磐石队五人突然将铁盾叠在一起，“哐当”一声，剑气撞在盾上碎成星点，高个子队员趁机拎着狼牙棒砸向青风队侧翼，那名弟子躲闪不及，被棒梢扫中腰腹，直接摔出了白线外。
“哎呀！”王奶奶惊呼一声，手里的帕子都攥紧了。刘石也皱着眉：“青风队太急了，没留后手。”
果然，少了一人的青风队阵脚大乱，磐石队借着铁盾步步紧逼，没半柱香的功夫，又有两人被打下台，司仪当即宣布磐石队获胜。文二丫咂咂嘴，又拿起一块榴莲酥：“这铁盾看着真沉，挨一下肯定疼。”
接下来几场比赛越发精彩。有队伍靠暗器偷袭，刚得手就被长老喝止判负；有擅长身法的队伍，围着对手打转，把人耍得团团转；还有两队硬拼修为，剑气与掌风撞得台上尘土飞扬，看得看台上阵阵惊呼。文二丫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果酒，偶尔还会对着场中弟子的招式评头论足：“这招劈得太偏了，要是我就往他手腕削！”惹得王奶奶和刘石频频发笑。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升到了半空，终于轮到林小峰所在的“木锋队”上场，对手是名为“烈炎队”的外门队伍，为首的弟子竟已达炼气四层，手里还握着柄缀着火星的法剑。
“那剑是淬了火符吧？”刘石低声说。王奶奶也皱起眉：“小峰他们修为差太多了，这可怎么打？”
文二丫放下酒壶，目光紧紧盯着台上。林小峰站在木锋队最右侧，手里握着那把断弦剑，神色比之前更紧张，指节都泛了白。
“开始！”司仪话音落下，烈炎队为首的弟子当即挥剑，一道火弧朝着木锋队射来。木锋队的高个子壮汉赶紧举着铁剑去挡，“滋啦”一声，铁剑被火弧烧得发黑，他也被震得后退两步，虎口发麻。
“速战速决！”烈炎队弟子一声喝，五人呈扇形包抄过来。那炼气四层的队长直扑林小峰，火剑劈得空气都发烫。林小峰慌忙举剑格挡，两剑相撞，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整个人被震得踉跄着后退，差点踩出白线。
“小峰！”王奶奶急得站起来，文二丫也攥紧了手里的瓜子，眉头微微皱起。
好在木锋队的精瘦少年反应快，趁烈炎队长分心，从侧后方甩出一串飞针。烈炎队长侧身躲开，可飞针却擦着他的衣袖划过，逼得他退了半步。“还敢用暗器？”烈炎队另一人怒喝，挥剑朝着少年刺去，少年赶紧翻身躲闪，却还是被剑气扫中肩头，疼得闷哼一声。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木锋队就落了下风。高个子壮汉手臂被烧伤，少年肩头带伤，还有一名弟子的剑被打断，只能赤手空拳招架。烈炎队则越战越勇，炼气四层的队长更是步步紧逼林小峰，火剑招招直指要害。
“这样下去要输了！”刘石急得跺脚。文二丫盯着台上，忽然注意到烈炎队几人虽攻势猛，却始终围着林小峰打，后方防守空了一块——他们是想先除掉看起来最弱的林小峰，再逐个击破。
就在这时，烈炎队长又是一剑劈向林小峰的胸口，林小峰避无可避，只能闭眼硬扛。看台上的王奶奶都捂住了眼睛，文二丫却突然扬声喊：“林小峰！弯腰，让你左边的兄弟用剑挑他剑穗！”
林小峰下意识地照做，猛地弯腰，身后那名断剑弟子反应极快，攥着断剑的剑柄，朝着烈炎队长的剑穗狠狠挑去。“叮”的一声，剑穗被挑飞，烈炎队长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攻他下盘！”文二丫的声音又响起来。
林小峰猛地睁眼，手里的断弦剑朝着烈炎队长的膝盖刺去。烈炎队长没料到他会反击，慌忙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精瘦少年已绕到他身后，飞针再次甩出，这次正中他的脚踝。“嘶！”烈炎队长大痛，脚步踉跄。
木锋队几人见状，瞬间找回了气势。高个子壮汉忍着烧伤的疼，举着铁剑砸向烈炎队另一名弟子；断剑弟子则护在林小峰身边，用断剑格挡攻击。林小峰更是越战越勇，借着灵活的身法，围着烈炎队长打转，时不时刺出一剑，虽没重伤对方，却让他始终无法站稳。
烈炎队没了队长的指挥，阵脚大乱。有两人想上前帮忙，却被木锋队其他弟子缠住。终于，林小峰抓住一个机会，一剑挑中烈炎队长的手腕，火剑“哐当”一声掉在台上。紧接着，他和断剑弟子一起发力，将烈炎队长推到了白线外。
“烈炎队队长出圈！剩余四人不敌，木锋队胜！”司仪的声音响起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喝彩。
文二丫兴奋地拍着手，瓜子壳撒了一地：“赢了赢了！刚才那下挑剑穗太妙了！”王奶奶也松了口气，笑着抹了抹眼角：“多亏了洞主你提醒，不然小峰他们可就危险了。”
林小峰站在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赢了。他抬头看向文二丫的方向，用力地鞠了一躬，眼里满是感激。木锋队的其他四人也跟着鞠躬，看台上的掌声更响了。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一位白胡子长老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了文二丫所在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