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教授的办公室和林凡想象的有些不同。
没有堆积如山的论文，也没有写满复杂公式的白板。
相反，房间非常整洁，书籍和资料强迫症似得分门别类地码放着，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给整个空间添了几分生气。
高远本人约莫五十岁年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扣得严严实实。
他看起来不像个终日埋首实验室的学者，反倒更像一位职业经理人。
“老师。”李弱水轻声叫道。
“高教授，您好，冒昧打扰。”林凡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好。
看到李弱水，高远脸上露出了姨父般的微笑，点了点头：“弱水来了。”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林凡身上，“弱水，这位是你领导？保养得真好……”
“高教授，我是林凡，省委网安局的。”林凡简单自我介绍。
“这次和弱水一起来，是想和您探讨一下关于网络信息安全与前沿技术联合实验室的构想。”
“我知道，前几天王校长是提过一嘴，说是省委的新单位有点想法。坐吧。”高远指了指桌前的两把椅子。
林凡和李弱水坐下。
林凡没有绕圈子，直接将联合实验室的构想，以及希望依托高远团队在通用cpU和嵌入式设计方面的深厚积累，开展一些基础性、前瞻性研究的想法说了出来。
同时，他也将对陈江山说的，关于“卡脖子”的风险、自主创新重要性搬了出来。
高远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林凡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林处长，你的想法，我听明白了。志向是好的。但是，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一行的现状。”
他拿起桌上一份印有国外某芯片巨头logo的技术文档晃了晃，“设计cpU，尤其是高性能通用cpU，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指令集架构、微架构设计、前端后端、验证测试……哪一块不是被国外巨头垄断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投入的研发资金是以百亿美金计的，积累的专利壁垒像铁桶一样。”
他放下文档，看着林凡：“我也参加了974计划，也参与设计了华芯二代，但老实说，我们和国外差距太大了，这不是靠一两个实验室，投入几百万、几千万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国家战略层面的事情。”
林凡知道，高远说的是冰冷的现实。但他早有准备。
“高教授，您说的这些困难，我都清楚。我并没有指望一个实验室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林凡语气诚恳。
“我们想做的是‘播种’和‘储备’。不是在正面战场和巨头硬碰硬，而是先在侧翼，在一些节点上尝试突破。”
林凡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条件：“网安局可以协调资源，为实验室争取专项经费和政策支持。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提供真实的政务应用场景和网络安全需求，让研究不再只停留在纸面和仿真环境。而且，我们会动员省内企业参与实验室科研全流程，进行应用并提供真实数据反馈，为科研提供真正可以生长的土壤。”
高远沉默了，林凡的话，没有空泛的口号，但能听出他的诚意，不仅仅是想要捞政绩、赚名声的行为。
李弱水适时地开口：“老师，如果能借助网安局和企业的资源，将理论研究和工程实践更紧密地结合，或许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高远看了看自己这个天赋最高，却始终不愿读博的学生，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谈吐自如、思路清晰的“处长”，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看到高远犹豫，林凡立刻趁热打铁，与高远就具体的合作细节、研究方向、资源投入等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办公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
就在林凡和高远教授相谈甚欢，初步敲定合作框架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歉意地对高远笑了笑，拿出手机一看，是网安处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抱歉，高教授，我接个电话。”林凡走到窗边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周薇略显焦急的声音：“林处，您那边结束了吗？处里有点突发情况。”
“怎么了？慢慢说。”林凡眉头微蹙。
“是李田……他那边负责日常巡检的‘网络安全日报’系统，刚才突然报警，提示省政府办公厅下属的机要信息交换平台有异常数据外传迹象！流量不大，但模式很可疑，像是……像是某种隐蔽的隧道传输。”周薇语速很快。
“李田初步判断可能是新型木马或者未授权访问，他已经按预案切断了那台服务器的外部网络连接，但现在办公厅那边很不满，说影响了他们紧急文件的传输，电话都打到陈局长那里了，说我们小题大做，粗暴干预……”
林凡的心沉了一下。
省政府办公厅机要平台，这可是核心敏感区域，出任何纰漏都是大事。李田按此前明确的预案处置，原则上是没错的，但直接切断网络，确实容易引发其他部门的不满，尤其是办公厅这种强势部门。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林凡挂了电话，脸上带着歉意看向高远，“高教授，实在不好意思，单位有紧急公务，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后续方案我们尽快完善报给您。”
高远虽然专注于学术，但也明白轻重缓急，摆了摆手：“公务要紧，你们先去忙。”
赶回网安局的路上，林凡的脑子飞快转动。
李田这小子，平时看着跳脱，关键时刻倒是够果断，但也够莽撞。
这事处理不好，不仅李田要挨处分，刚刚有点起色的网安局，可能也会被贴上“不懂业务、胡乱指挥”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