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嗡鸣,如同投入亘古死寂深潭的第一颗石子,瞬间荡开了笼罩光阴冢墟万载的冰封与沉寂!
祭坛顶端,星轨主印绽放的温润银辉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抚平万物的奇异力量。银辉所及,祭坛上那些布满裂痕、黯淡了万古的星辰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从顶层开始,银蓝色的光芒如同流淌的水银,沿着符文的刻痕迅速蔓延,点亮一层又一层祭坛!九层祭坛,九重天穹般的符文阵列,在这一刻次第复苏,散发出浩瀚、庄严、仿佛能定鼎乾坤的磅礴伟力!
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宏大,最终化为一道仿佛由无数古老意志共同吟唱出的、穿越了时空长河的战歌与祷文,回荡在整个球形冢墟之中!
与此同时,以主印为中心,那道连接上方永恒星核的、原本忽明忽暗的粗大银蓝能量柱,骤然变得凝实、璀璨!如同桥梁被彻底贯通,沉寂的永恒星核那不断变幻坍缩的混沌奇点,猛地一滞,随即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规律缓慢旋转,其表面那介于银蓝与暗金之间的色泽开始分离,银蓝色的部分逐渐明亮、扩大,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纯净的星辰本源波动!虽然依旧破损严重,远未恢复全盛,但那死寂的冰寒中,已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热”与“活”力!
整个冢墟的灰色水晶“天壁”与“大地”,内部封冻的无数星辰光点,如同听到了号令的士兵,齐齐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亿万光点明灭闪烁,交织成一片无垠的、动态的星图背景,将冢墟映照得如同置身星河核心!那无处不在的、冻结思维的“时光之寒”并未消失,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意志”,不再是无意识的死寂领域,而是化作了一道有目的的、庞大的……领域力场!
“光阴冢墟……复苏?!”暗蚀统领高举的燃烧巨剑顿在半空,黑洞般的眼涡中首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愕与一丝难以置信。它对这里有所了解,知道这是当年那批“窃火者”最后的坟墓与封印,本应万古死寂,除了那残破的主印和半死不活的星核,不应再有其他反应!这个蝼蚁般的传承者,怎么可能引动冢墟的力量?!
但现实不容它质疑。它感觉到,周围那灰色的水晶不再是冰冷的地面与墙壁,而是变成了某种“活”的、充满敌意的结界!空气中弥漫的悲怆苍凉气息并未减少,却多了一种铁血、不屈的战意!那些被冰封在灰色水晶中的遗骸——无论是庞大的金属造物、奇异的生物、还是身着银色战甲的人形英灵——它们空洞的眼窝或残破的传感器中,似乎都亮起了一点微弱的、与主印同源的银蓝色光焰!
它们并未真正复活,但它们的“存在”,它们残留于这冰封战场中的最后意志、最后的力量印记,被主印的苏醒与冢墟的复苏所引动、共鸣,化作了这片领域力场的一部分!
菊玄泽站在祭坛底部,脸色惨白如鬼,身体因为过度消耗与失血而摇摇欲坠,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得吓人,仿佛有两团银焰在瞳孔深处燃烧。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主印、与这片复苏的冢墟,建立起了一种微弱却真实无比的联系。他的血魂、他的副印,如同钥匙,打开了这座尘封万古神殿的第一道门。现在,这座神殿的“灵”——那由无数英灵残志、星核余力、主印灵性以及冢墟本身法则构成的复合意志,正透过主印,将目光“投注”在了他与对面的暗蚀统领身上。
这片领域,在排斥暗蚀!在帮助他!
“可恶……残存的意志……也想阻我?!”暗蚀统领从震惊中恢复,取而代之的是被蝼蚁挑衅、计划受挫的暴怒!它那由灵魂呓语构成的声音变得尖厉刺耳,“区区冢中枯骨,残破星火,也敢挡‘终极黑暗’之路?!给我——破!”
它不再保留,将凝聚的暗蚀之力催发到极致!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剑轰然斩落!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菊玄泽,更是他身后的祭坛,以及祭坛顶端那刚刚苏醒的主印!剑锋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出漆黑的轨迹,浓郁的暗蚀之力化作无数扭曲哀嚎的面孔,伴随着剑势扑出,所过之处,连灰色水晶地面都被侵蚀出滋滋作响的凹痕!
然而,这一次,它的攻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就在黑色剑芒即将触及祭坛范围的刹那,冢墟的“领域力场”猛然收缩、凝聚!周围的灰色水晶天壁与地面上,亿万星辰光点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些光芒汇聚成一道道银蓝色的、半透明的光之锁链,凭空生成,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巨网,拦在了剑芒之前!同时,那些被冰封的遗骸周围,也浮现出它们生前的兵器或能量护盾的虚影,虽然模糊残缺,却带着不屈的战意,齐齐指向暗蚀统领!
轰——!!!!
黑色剑芒与银蓝光网、残兵虚影悍然相撞!
这一次的碰撞,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宏大!黑暗与星光,侵蚀与守护,混乱与秩序,在这被时光冻结的冢墟核心,展开了最直接的、法则层面的对冲!
狂暴的能量风暴以碰撞点为中心炸开!银蓝色的光网剧烈震颤,无数光之锁链崩断又再生;残兵虚影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但暗蚀统领那无坚不摧的剑芒,也终于被硬生生挡了下来!剑芒上的黑色火焰被星光大量净化,威力大减,最终只在光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便力竭消散,未能触及祭坛分毫!
“什么?!”暗蚀统领身形微晃,显然没料到这复苏的冢墟领域力量如此顽强。它黑洞般的眼涡扫过周围那些“复活”的遗骸虚影与星辰锁链,暴怒更甚,“既然如此……那就将你们……连同这最后的坟场……一起……彻底埋葬!”
它仰天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周身黑甲上的扭曲面孔同时发出尖锐的哀嚎,更加庞大精纯的暗蚀之力从它体内,以及它身后那尚未完全闭合的混沌入口处涌来!它的身形仿佛膨胀了一圈,手中的黑暗火焰巨剑再次举起,剑身之上,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更加邪恶的暗蚀符文!
它要动用真正的力量,强行碾压这片复苏的领域!
而此刻的菊玄泽,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入一个奇异的层面。通过主印的联系,他仿佛能“听”到这片冢墟无数英灵残留的悲鸣、怒吼、不甘与最后的嘱托;能“看”到当年那场最终之战的零星碎片——星辰网络崩碎,战友在身边化为光尘,主站坠落,绝望中启动最终冰封协议……无穷无尽的悲壮与牺牲的意志,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同时,他也感知到了主印传递来的信息:冢墟复苏是暂时的,主印灵性只是被短暂激发,永恒星核依旧破损严重。这片领域的力量,来自万古的积累与此刻的共鸣,但无源之水,终将枯竭。他们需要的是时间!是让主印彻底稳定,让星核得到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他,作为唤醒者,作为此刻冢墟领域与外界(暗蚀统领)之间的“焦点”与“媒介”,可以一定程度地……引导、强化这片领域的力量!但这需要他付出更多,不仅仅是血魂,可能需要他作为“阵眼”,承受巨大的压力,甚至……燃烧自己!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菊玄泽看着正在积蓄恐怖力量的暗蚀统领,又看了一眼祭坛顶端光芒开始有些不稳的主印,以及周围那些明灭不定、却依旧顽强指向敌人的遗骸虚影。
他笑了。笑容苍白,却坦然而决绝。
“诸位先贤……英灵不灭……”他低声呢喃,仿佛在与这万古的亡魂对话,“今日,后辈菊玄泽,侥幸至此,得见荣光,得闻遗志。”
他挣扎着,踏上了祭坛的第一级阶梯。每上一级,他的气息就衰弱一分,但眼神中的银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将自己残存的灵力、神识、乃至生命本源,不再保留,源源不断地通过副印,注入与主印的联系之中,注入这片冢墟的领域力场!
“请借我之力……”
“请与我并肩……”
“请见证……”
“星火……重燃!”
当他踏上祭坛顶端,站在主印之旁时,他的身躯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燃烧着银色光焰的琉璃人形。祭坛九层符文的光芒骤然收敛,全部汇聚于顶层,与主印的光芒融为一体,再通过菊玄泽的身体,如同放大器般,辐射向整个冢墟领域!
嗡——!!!
冢墟震动了!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法则的轰鸣!亿万星辰光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所有遗骸虚影瞬间凝实了数倍,战意冲天!连接永恒星核的能量柱变得更加粗壮稳定,星核的旋转速度加快,银蓝色的部分明显压制了暗金!
一道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由纯粹星光与不朽战意凝聚而成的虚影,在菊玄泽身后,在祭坛上空,缓缓浮现!那虚影仿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银甲战神,又像是无数英灵意志的聚合体,手持光芒构成的长枪,目光如电,冷冷地锁定了下方的暗蚀统领!
暗蚀统领的蓄势戛然而止,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虚影散发出的气息,让它久违地感到了……恐惧!
“不……不可能……这是……‘星灵战魂’?!早就该消散的……”它的声音首次出现了颤抖。
“犯我星疆,侵我净土,毁我传承,蚀我光明……”宏大、威严、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古老战歌,自那星光虚影中响起,回荡冢墟,“今日,以万灵残志为薪,以星核余烬为火,以传承者之魂为引……”
虚影手中的光芒长枪,缓缓抬起,对准了暗蚀统领。
“诛——邪——!”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磅礴的星光与战意的洪流,如同开闸的星河,朝着暗蚀统领,轰然倾泻而下!这一击,凝聚了光阴冢墟万古的悲愤、守护的执念,以及菊玄泽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最后星火!
暗蚀统领发出不甘与恐惧的咆哮,将全部力量注入黑暗火焰巨剑,悍然迎上!
星光与黑暗,最终的对决,在这埋葬了希望与荣光的坟场中,彻底爆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