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点设在庶务殿旁的一处宽敞石厅内。当菊玄泽踏入时,厅内已有十余人,气息大多在炼气七层到九层之间,泾渭分明地分成几个小团体低声交谈着。他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奇、审视、忌惮兼而有之。
负责登记的是铁壁会的一名炼气九层壮汉,看到菊玄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认出了这位近来风头正劲的“东七十三”。
“姓名,修为。”壮汉声音洪亮。
“玄泽,炼气八层。”菊玄泽平静道,报了个假名。
壮汉在骨册上记下,递过一枚特制的铁质令牌:“三日后的辰时,营地北门集合,过时不候。规矩韩长老路上会说,生死自负。”
菊玄泽接过令牌,入手沉重冰凉,正面刻着一个“铁”字,背面则是编号。他略一感应,发现这令牌内有一个微弱的定位法阵,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掉队或……别有用心。
他没有多做停留,寻了个角落静静等待,同时观察着厅内众人。
铁壁会的人占了近半,纪律严明,沉默寡言。另外几人似乎是丹心阁的,气息相对平和,但眼神精明。还有两三个像是独行客或小团伙,气息驳杂,眼神闪烁,显然各有打算。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一股沉稳如山、却又隐含锋锐的气息笼罩了整个石厅。众人纷纷起身,面露恭敬之色。
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简朴灰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而入。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气息渊深似海,正是铁壁会的副会主,筑基初期的韩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在菊玄泽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他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灵力波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人齐了,出发。”韩厉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废话,转身便走。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众人,速度极快却平稳地朝着营地北门而去。
离开营地围墙,外界依旧是那片永恒的灰暗与死寂。但这一次,有筑基修士带队,众人心中安稳了不少。韩厉在前方开路,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土黄色灵光,将弥漫的魔气与潜在的威胁排斥在外,使得队伍行进速度远超单人行动。
菊玄泽混在队伍中,默默运转功法,巩固着炼气八层的修为,同时分出一缕神识,感应着周围环境。他发现,越是深入魔土,地貌越发诡异,时而出现巨大的、如同被啃噬过的骨骼化石,时而遇到流淌着粘稠黑色液体的河流,空气中蕴含的负面能量也愈发浓郁,甚至隐隐能听到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心悸的低语。
途中自然也遭遇了魔物袭击,但在韩厉这位筑基修士面前,大多不堪一击。他甚至很少亲自出手,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道灵压,便能让炼气后期的魔物爆体而亡,让众人见识到了筑基期与炼气期那天堑般的差距。
菊玄泽看得暗自心惊,也更加坚定了尽快筑基的念头。
经过近一日的疾行,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倒塌石柱和残破建筑构成的废墟。废墟规模宏大,蔓延不知多少里,大部分都被厚厚的灰烬和扭曲的藤蔓覆盖,散发着古老、破败而又危险的气息。一些区域的空间隐隐扭曲,残留着混乱的灵力波动。
“到了,古修遗迹外围。”韩厉停下脚步,声音沉稳,“此地残留禁制众多,空间不稳,魔物盘踞,都打起精神。按之前分好的小组行动,探索外围区域,寻找有价值的物品或线索,日落前于此地集合。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发射信号符。”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菊玄泽和另外几个独行客身上停留了一下:“记住,此行为求财寻宝,非是内斗之时。若有人心怀不轨,休怪韩某手下无情!”
众人凛然应诺。
很快,队伍分散开来。菊玄泽被分到了一个五人小组,除了他,还有两名铁壁会的成员(一男一女,皆是炼气八层),一名丹心阁的药师(炼气七层),以及一个沉默寡言、背着巨大骨弓的独行猎手(炼气九层)。
“俺叫石猛,这是俺师妹林珑。”那铁壁会的壮汉咧嘴一笑,显得颇为豪爽,指着身旁那名面容清秀、眼神警惕的女修介绍道。
“丹心阁,柳青。”那名药师淡淡点头,目光更多停留在周围的奇异植物上。
独行猎手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影。”
“玄泽。”菊玄泽也简单报上名号。
小组算是初步认识,在石猛的带领下,选择了一个方向,小心地踏入废墟之中。
废墟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和早已风化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腐朽的气息,神识在这里受到的限制更大,只能探查周身十米左右。
“小心脚下,可能有残留的阵法陷阱。”林珑轻声提醒,她似乎对阵法有些研究。
话音刚落,前方探路的影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停!”
只见前方一处看似普通的残破拱门下,地面微微闪过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黯淡符文。
“是‘蚀灵阵’的残迹,”林珑仔细观察后说道,“威力十不存一,但踩上去也会损耗灵力,绕开吧。”
众人依言绕行。菊玄泽默默将蚀灵阵的残纹记下,这些古修阵法虽然残破,但其中蕴含的奥妙对他参悟《阵道初解》大有裨益。
随着深入,他们陆续发现了一些东西。石猛在一处半塌的石室内找到了几块蕴含微弱灵气的矿石;柳青采集了几株变异但药性奇特的魔化草药;影则射杀了几只潜藏在阴影中的、形如壁虎却长着毒刺的魔物,取下了毒腺。
菊玄泽的收获则有些特殊。他在一处刻满了模糊壁画的断墙前驻足良久。壁画的内容早已残缺,但依稀能辨认出星辰、传送阵以及……某种巨大眼瞳的图案!这让他心中一动,联想到了星盘碎片和跨界传送。
“玄泽道友,有什么发现吗?”石猛见他看得入神,凑过来问道。
“一些古老的壁画,可惜破损太严重了。”菊玄泽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柳青的一声低呼:“这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在一堆坍塌的乱石下,压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骸骨呈现出玉质光泽,与周围那些普通骸骨截然不同,显然生前修为不凡。而在骸骨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布满了锈迹的青铜戒指。
“储物戒?!”石猛眼睛一亮。
然而,就在柳青小心翼翼想要取下戒指时,异变陡生!
那具玉质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猛地亮起了两簇幽绿色的魂火!一股阴冷、暴虐的气息瞬间爆发开来!
骸骨猛地坐起,干枯的手爪带着凌厉的阴风,直抓柳青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石猛怒吼一声,挥拳砸向那骸骨手臂,拳风刚猛!
“嘭!”拳爪相交,石猛竟被震得后退两步,手臂发麻!而那骸骨只是晃了晃,魂火跳跃,更加凶戾!
“是古修残魂依附骸骨所化的‘尸魅’!实力接近炼气九层巅峰!”林珑急声道,手中已多出了一套阵旗。
柳青惊魂未定,连忙后退。影则瞬间张弓搭箭,一支缠绕着黑色煞气的骨箭呼啸而出,直射尸魅头颅!
那尸魅异常灵活,脑袋一偏,骨箭擦着它的颅骨飞过,带起一串火星。它发出无声的咆哮,舍弃柳青,扑向最近的石猛!
石猛怒吼连连,与尸魅缠斗在一起,但他引以为傲的力量竟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尸魅那蕴含阴寒尸气的爪风逼得险象环生。林珑的阵法需要时间布置,影的箭矢也难以锁定其要害。
眼看石猛就要支撑不住,菊玄泽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隐藏实力了。
他心念一动,一直温养在丹田的陨星剑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暗银色的剑身流淌着微光。
“去!”
低喝声中,陨星剑胚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暗银丝线,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尸魅的后脑之处!
尸魅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魂火剧颤,想要闪避,但已然来不及!
“噗——!”
一声轻响,暗银丝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它坚逾精钢的头骨,精准地刺入了那两簇跳跃的幽绿魂火中心!
魂火如同被刺破的气球,瞬间黯淡、溃散!
尸魅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随即哗啦一声,散落成一堆真正的枯骨,那枚青铜戒指也叮当落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尸魅散架,石猛才喘着粗气停下,看着那堆枯骨和悬浮在半空、缓缓飞回菊玄泽身边的暗银剑胚,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后怕。
林珑和柳青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菊玄泽,他们根本没看清那剑胚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击杀尸魅的!只觉得一道暗银流光闪过,那难缠的尸魅就彻底瓦解了!
影握着骨弓的手微微收紧,看向菊玄泽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石猛深吸一口气,对着菊玄泽郑重抱拳:“玄泽道友,救命之恩,石猛记下了!没想到道友竟有如此神兵利器!”
菊玄泽收起陨星剑胚,神色平静:“举手之劳,石道友不必客气。”
他走到那堆枯骨旁,捡起了那枚青铜戒指。神识探入,内部空间不大,约一立方米,放着几块灵气耗尽的下品灵石,几枚玉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并无特别珍贵之物。但那几枚玉简,或许记载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将戒指收起,没有独吞,而是看向众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经此一役,小组众人对菊玄泽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多了几分敬畏与信服。他的实力,在这危机四伏的遗迹中,成为了小组最重要的保障。
而菊玄泽心中则更加凝重。这还只是遗迹外围,就出现了接近炼气巅峰的尸魅,深处不知还隐藏着何等危险。同时,他也意识到,陨星剑胚的威力虽强,但消耗也不小,必须谨慎使用。
探索,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