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自帝君那离开时,天色已近破晓。璃月港的方向,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将层岩巨渊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他站在山巅,任由微凉的晨风吹拂面庞,试图理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帝君的话言犹在耳,平和而深邃,如同他本人一般。
“契约维系秩序,但情感……往往超越契约的范畴。”摩拉克斯手持茶盏,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生命的长短,并非衡量情感价值的唯一尺度。刹那的绚烂,有时胜过永恒的沉寂。”
“叶轩,你寻求的,究竟是避免失去的痛苦,还是拥抱拥有的勇气?”
“力量可以改变许多,但无法,也不应去强行扭转生命自然的轨迹。那是对天地法则的亵渎,亦是对生命本身的不敬。”
“珍惜眼前人,莫待无花空折枝。”
有用吗?有。帝君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打在他心间,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怯懦与症结所在。
但……不多。
道理他都明白,甚至比谁都清楚。可明白道理,与能够跨越心中的障碍,是两回事。那道名为“寿命”的鸿沟,如同天堑般横亘在他与胡桃之间,让他望而却步。他害怕那注定的别离,害怕那份终将到来的、刻骨铭心的痛苦。理智告诉他应该珍惜当下,可情感上,他无法承受那份预知结局的沉重。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帝君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心结需要他自己去解。
……
而在叶轩离开后,摩拉克斯——或者说,钟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深邃的金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自家那位活泼跳脱的堂主对叶轩怀有别样心思,他早已有所察觉。那丫头虽然平日里掩饰得很好,但在他眼中,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注、那些带着试探的玩笑、还有提起叶轩时眼底细微的光亮,都再明显不过。
只是,叶轩以往的表现,始终是寻常以待,对胡桃看不出半点超越友情的意思,完全是将她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关系亲近的妹妹。他作为客卿,自然不好,也无立场去插手此事,乱点鸳鸯谱。
但今日叶轩特地前来,言语间虽未明说,但那关于“寿命桎梏”与“畏惧失去”的困惑,其指向性已然十分明确。他心中,对堂主绝非毫无感觉,甚至可能情根已种,只是被自身的顾虑所困。
有搞头!
钟离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虽然对于那位与叶轩关系亲密的旅行者而言,这般思量或许确实有些不够“地道”,但……
毕竟是自家堂主,他这位客卿,稍稍偏向她一点,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何况,叶轩今日询问的核心在于“寿命”之忧,这本身就说明,他与堂主之间最大的障碍在于此,而非那位旅行者的存在。看叶轩的态度,那位旅行者似乎并非不能接受叶轩身边有其他人。
只是,这心结……钟离微微蹙眉。他擅长订立契约,洞悉世事,但对于这种细腻的情感纠葛、心结疏导,却并非他所长。强行干预,只怕适得其反。
或许……该找那位老朋友帮帮忙了。
他那位老朋友,虽看似不羁,但在引导人心、化解执念方面,却有着独特的天赋。而且,他足够“闲”。
心念既定,钟离便不再犹豫……
遥远的蒙德城。
“天使的馈赠”酒馆内,酒客稀疏,阳光透过彩窗投射下斑斓的光影。在角落的一个位置,一位身着绿色吟游诗人服饰、帽檐压得很低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脸颊泛着红晕,手边还放着半杯未喝完的苹果酒,显然是喝得有些微醺,正打着盹。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般,猛地坐直了身体,原本朦胧的碧色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甚至闪过一丝锐利。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接收和理解着某种信息。
几息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玩味和兴趣盎然的笑容。
“哎呀呀……真是没想到,老爷子也会有为这种事情头疼,主动来找我帮忙的一天?”他低声自语,“璃月的那位小朋友,看来是遇到了不小的烦恼啊……关乎寿命与情感吗?有意思。”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半杯诱人的苹果酒,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果断地站起身,将几枚摩拉放在桌上。
“老板,结账!剩下的不用找了!”
刚出酒馆门,他的身影便如同化作了一缕无形的清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界流动的空气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风起地的巨树下,光影斑驳。当那一缕清风悄然汇聚,显出吟游诗人轻盈的身形时,钟离已然端坐在老位置,石桌上摆放着两杯清茶,氤氲着热气。
“哟,老爷子,难得见你这么主动找我呀。”温迪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端起茶杯嗅了嗅,“嗯~好茶!不过比起蒙德的苹果酒,还是差了点意思。”
钟离对他的调侃早已习惯,神色平静地将他所知的叶轩与胡桃之间的情况,以及叶轩今日前来询问关于寿命桎梏与情感抉择的困惑,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温迪捧着茶杯,原本嬉笑的神色渐渐收敛,碧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认真的思索。他安静地听完了全程,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轻轻敲击着。
“唔…原来如此。”温迪放下茶杯,摸了摸下巴,“确实是个复杂的问题呢。一边是难以割舍的情感,一边是预知到的、注定漫长的离别之苦…也难怪那孩子会如此纠结。”
他仰头望着巨树茂密的树冠,仿佛在透过枝叶看向更遥远的地方。“长生种与短生种之间的恋情,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似乎总是伴随着这样的无奈与考验啊。”
片刻的沉默后,温迪收回目光,看向钟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带着点狡黠却又令人安心的笑容:“不过嘛,问题虽然复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眨了眨眼:“只是,这事急不得,需要一些…嗯,契机和引导。得容我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不惊扰那孩子的情况下,帮他解开这个心结”
钟离微微颔首,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如此,便拜托你了。”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温迪摆摆手,语气轻松,“先不说老爷子你难得开口,单说叶轩那小子,之前在蒙德也帮了我们不少忙,龙灾的时候出了大力气,这份人情我一直记着呢。这次,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好啦!”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周身开始有风元素悄然汇聚:“好啦,情况我了解了。我得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构思一下我的‘作战计划’了。老爷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缕清风,融入林间,消失不见。
钟离独自坐在树下,端起已然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悠远,不知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