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的后院此刻显得格外肃穆,与街市上的喧嚣隔绝开来。夕阳的余晖为庭院铺上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此地特有的清寂氛围。
经过几天的布置,此时的胡桃正指挥着仪倌们做最后的准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晶莹的光。她今日将常戴的乾坤泰卦帽稍稍往后推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两条棕色的长辫随着她忙碌的动作轻轻晃动。
香炉要再往左半寸,她踮起脚尖,仔细调整着祭坛中央的紫铜香炉位置,对,就是这样!
叶轩在一旁帮着搬运一筐特制的往生香。这些香以清心、琉璃袋等药材混合制成,散发着清冽的香气,据说能安抚亡魂,指引归途。
叶轩哥,小心些,胡桃转头提醒,这些香材可是客卿特意从轻策庄寻来的,可珍贵了。
放心。叶轩稳稳地将香筐放在指定位置。他注意到胡桃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便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净的手帕递过去,擦擦汗。
谢啦!胡桃接过手帕,随意在脸上抹了把,动作率性自然,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她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布置中,指挥着仪倌们将特制的纸钱按照特定方位摆放。
这些纸钱与市面流通的大有不同,是用往生堂特制的往生纸制成,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的符文。胡桃一边检查,一边向叶轩解释:这些符文是往生堂代代相传的,据说能帮助迷途的魂灵找到归路。
叶轩注意到她解说得特别认真,梅花瞳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与平日里那个爱说打油诗、蹦蹦跳跳的少女判若两人。
接下来是准备引魂灯。这需要将特制的灯油倒入七盏青铜灯中,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胡桃小心翼翼地捧着灯油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灯油是用霓裳花的花蕊和清泉净水特制的,她小声对叶轩说,点燃后能发出只有魂灵才能看见的光芒,引导他们前行。
在她倒油的间隙,叶轩注意到她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更显得青春动人。但她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
最后是布置净水阵。这需要在祭坛四周摆放九个白玉碗,碗中盛满从碧水河源头取来的活水。胡桃亲自将每个碗摆放整齐,确保碗与碗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
这些水要始终保持清澈,她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象征着魂灵洗去尘世牵挂,得以纯净地踏上归途。
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时,夜幕已经降临。往生堂的后院被柔和的灯火照亮,祭坛上的香炉已经升起袅袅青烟,七盏引魂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九碗净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胡桃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她转向叶轩,梅花瞳在灯光下格外明亮:多亏叶轩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是你指挥得当。叶轩由衷地说。他看着眼前这个在重要场合展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成熟与稳重的少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佩。
胡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之前叶轩给她的手帕,仔细叠好还给他:等仪式结束,我请叶轩哥吃万民堂的新菜,听说香菱最近研究出了一道往生拌饭,名字虽然怪,但据说特别好吃!
看着她充满活力的模样,叶轩也不禁笑了:好,一言为定。
第二日夜幕低垂,弦月如钩。往生堂后院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细微声响。
胡桃换上了一身庄重的玄色长袍,宽大的袖口以金线绣着往生堂的梅花纹样。她将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手持一支桃木法杖,神情肃穆地立于祭坛前。
钟离客卿今日也换上了一袭深褐色长衫,手持一盏青玉引魂灯,立于阵法东侧。他声音沉缓地吟诵着古老的引路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对话。
叶轩带着叶府几位得力的家丁,按照胡桃事先的吩咐,分别持着香炉、纸钱等物,静候在指定位置。苏母则依循惯例,在仪式期间于前堂静心祈福。
吉时已到。胡桃朗声宣告,手中桃木杖轻点地面。
随着她的动作,叶轩立即示意家丁们点燃往生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夜空中交织成奇特的纹路。钟离手中的引魂灯随之亮起柔和的光芒,与祭坛上按北斗七星排列的七盏灯遥相呼应。
魂兮归来,往生极乐......胡桃清越的嗓音在夜色中回荡,她踏着特定的步法,在祭坛周围缓步而行。每走一步,手中的桃木杖就在地上轻轻一点,留下淡淡的金色印记。
叶轩专注地观察着整个仪式,随时准备配合。他看到那些金色印记渐渐连成一个完整的法阵,院中的温度似乎也随之降低了几分。空气中隐约传来细微的呜咽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存在正在回应这场仪式。
钟离适时地变换咒文,引魂灯的光芒愈发柔和。胡桃接过叶轩递上的特制纸钱,轻轻撒向空中。那些纸钱并未飘落,而是悬浮在半空,组成一道若有若无的通路。
仪式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张纸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色中时,院中突然刮起一阵轻柔的旋风。胡桃与钟离对视一眼,同时结印。
通路已开。钟离沉声道。
胡桃转向叶轩,神色凝重:接下来要进入阴阳交汇之处,送这些魂灵最后一程。客卿需在此维持通路,叶轩哥,你随我来。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院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光门,隐约可见其中雾气缭绕。
叶轩点头,毫不犹豫地跟上胡桃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那道光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