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神大社后方,巨大的神樱树静静矗立,粉色的花瓣无声飘落。八重神子几乎是拖着叶轩一路疾行至此,此刻却站在盘根错节的巨树下,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仿佛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故人的气息,但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下手。掘地三尺?还是把这棵承载着稻妻记忆与信仰的神树砍倒或者破坏?这显然都是不可能的。希望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这让她的心再次被焦灼攫住。
“跟我来。”叶轩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依照脑海中大慈树王的指引,绕到神樱树的另一侧,在一处较为偏僻、地势略低的地方停下。这里的土壤因雨水冲刷和根系生长而有些塌陷,部分虬结粗壮的树根裸露在外,其中有一段根系似乎曾受过损伤,表皮破损,木质部也有些开裂。
在叶轩的眼中,那破损的根系处,正有一缕缕极其细微、宛若流光的金色丝线缓缓逸散而出。然而,当他看向身旁的神子时,发现她紧蹙着眉头,目光死死盯着那处破损,却显然什么异常都未能察觉。
“你看不到?”叶轩问。
神子摇了摇头,眼神更加黯淡:“我只看到树根受损了,有什么东西吗?”
叶轩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向其中一缕逸散的金光。
指尖接触的刹那,并非预想中的能量冲击,而是一幅幅鲜活、嘈杂、带着血腥与硝烟气息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身穿老旧铠甲的幕府士兵,在漆黑的魔物潮水中奋力厮杀,怒吼与惨叫交织;看到年轻的武士脸上混杂着恐惧与决绝,挥舞着太刀冲向扭曲的怪物;看到残破的旗帜在焦土上飘扬,天空被不祥的紫黑色笼罩……
这些是记忆碎片,是五百年前那场灾厄期间,依附于神樱树、或被神樱树所记录的,属于那些抵抗者的记忆片段。信息量庞大而杂乱,但对于已是元婴期修为,神识强度和脑域开发度远超常人的叶轩而言,理解并承载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并不算太困难。
他迅速从这些纷乱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眉头紧锁,在心中对大慈树王说道:“这些只是记忆碎片,是过去发生之事的‘记录’。就算其中存在关于狐斋宫的记忆,那也仅仅是‘信息’,与我们要寻找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灵魂’是两回事。”
“主人说得对。”大慈树王的声音带着赞许,随即话锋一转,“狐斋宫的灵魂本质,确实已经在当年的献祭中彻底燃尽,融入了净化仪式,化为了守护稻妻的根基。想要找到并凝聚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灵魂,几乎是不可能的。”
叶轩心中一沉。
但大慈树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神剧震:“但是,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思路——不在此刻‘寻找’,而是回到‘过去’,去留下一个消息,一个警告,或者一个改变命运的可能。”
“回到过去?!逆转时空?”这想法太过骇人听闻,违背了叶轩所认知的一切法则,“这怎么可能做到?”
“并非完全不可能。”大慈树王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因为这棵神樱树本身,就是蕴含着时间法则的奇迹造物。它是真在过去种下,于未来显形,其存在本身就干涉了时间的线性流动。而你,”她顿了顿,“曾在那象征‘永恒’的一心净土中,凭借自身的力量开辟出独属于你的空间领域,那份感悟中,已然触及了时空的奥秘,只是你尚未完全明晰。你的潜力,足以支撑你尝试去理解并引导神樱树中蕴含的这部分力量。”
她进一步揭示了一个让叶轩自己也感到惊讶的事实:“而且,你是否没有注意到,你对帮助八重神子的渴望,强烈到何种程度?正是这份强烈到近乎执念的意愿,无形中引动了你体内世界树幼苗的力量,才将我这一缕意识,从时间的彼端,强行‘拉’回了你的身边,与你同行于此。”
叶轩默然,他确实未曾深思自己为何能如此清晰地与大慈树王沟通,原来根源在于自身。
“那我该如何做?”他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问道。
“方法,需要主人自己去领悟。”大慈树王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而浩渺,“我能为你做的,是为你展现‘时间’本身的模样。”
话音刚落,叶轩感到周身的环境骤然变幻。并非物质空间的变化,而是他的感知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领域。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粒子在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流动、旋转、生灭。它们组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河流,有的奔腾向前,有的迂回盘旋,有的甚至相互交织、分岔……这是时间的洪流,是法则的具现。
大慈树王的身影在光流中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如同从万古之前传来:“看清楚了,主人。过去并非固定不变,未来也非唯一注定。找到连接神樱树与那个特定‘瞬间’的脉络,剩下的,靠你了。”
叶轩凝视着这浩瀚无尽的时光之海,心神完全沉浸其中,试图捕捉那一丝可能存在的、通往过去的契机。
他猛地回过神,看向一旁焦急等待、却又不敢打扰他的八重神子,语气凝重地说道:“神子,为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或事打扰我。或许我真的有机会,尝试救回狐斋宫。”
说完,他不等神子回应,便再次闭上了双眼,将全部的心神意志,彻底沉入那片由大慈树王展开的、流淌着无尽时间粒子的玄妙领域之中。
(你们能看到本章讨论吗,是被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