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坡的浓雾如同挽幛低垂,胡桃一袭玄色往生堂礼袍,梅花瞳里凝着与年龄不符的庄重。她手执青铜引魂铃走在送葬队伍最前,每七步摇响一次,清音破开迷雾指引方向。
阴阳有序,命运无常——胡桃将白梅枝轻放在楠木棺盖上,诵咒声似磬玉相击,赵伯,此去踏蝶西行,前尘尽释。
棺木入土时,往生蝶从她宽袖中倾巢而出,翅翼磷粉在晦暗天光中划出星河般的轨迹。叶轩静立人群末尾,看见胡桃焚烧往生契时火焰竟凝成莲形,她额间渗出细汗却声线平稳:魂归魂,土归土,璃月港的炊烟永为君念。
葬礼结束后,宾客们沿着撒满清心花瓣的小径离去。胡桃却褪去繁复礼袍,露出内里素白襦裙,手提一盏幽蓝引魂灯走向无妄坡深处。叶轩默然跟上,见她指尖结印划开阴阳边界,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如浆。
就送到这儿啦。胡桃对空气中渐显的透明人影轻笑,语气忽然活泼起来,记得奈何桥头孟婆新熬的汤加了绝云椒椒,您老可别呛着!
老者魂影依依回首望向璃月港方向,胡桃突然抬高灯盏:您孙子刚躲在人群里哭呢,那小子现在当上千岩军队长啦!——叶轩看见她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掐着往生印,指节发白。
魂影终于含笑消散,胡桃踉跄半步被叶轩扶住。引魂灯坠地燃起青火,映出她苍白的面容。...都是骗他的。她把额头抵在叶轩肩头,声音闷闷的,那孩子死在层岩巨渊了,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迷雾中传来细碎呜咽,往生蝶纷纷落回她发间。叶轩想起三日前见她熬夜修改悼词,梅花笺上涂改无数遍,最终只留下慈祖父赵氏千古。
走吧。胡桃忽然直起身,又变回那个蹦跳的往生堂主,还得回去写业绩报告呢!本月往生堂优惠券还没发完——
她转身时衣摆扫灭残灯,却在灰烬里轻轻放下个油纸包。叶轩看清那是万民堂的辣味窝窝头,赵伯生前最爱揣在兜里喂猫的。
幽蓝的蝶群腾空而起,拖着星火尾焰照亮归途。
无妄坡的迷雾尚未完全散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胡桃手中的引魂灯已经熄灭,但灯盏边缘还跳动着幽蓝色的余烬,像萤火虫般在她裙摆旁盘旋。
胡桃忽然踢开脚边的石子,你其实不用每次都要跟来的。石子滚落悬崖,传来遥远的回响。
叶轩伸手为她拨开横生的荆棘:有我在你会安全一点。他指尖凝出微弱的岩光,照亮前方湿滑的青苔路。
胡桃低头看着自己绣着往生蝶的鞋尖:本堂主可是受过仙家点化的...倒是你,她突然转身,引魂灯的余烬在空中划出光弧,上次被瘴气熏得咳了三天的是谁啊?
叶轩默默从袖中取出个香囊:烟绯给的辟邪囊,说是在层岩巨渊开过光。他顿了顿补充道,她非要收两万摩拉。
两人忽然同时沉默。山风卷起胡桃散落的发丝,她捏着香囊上歪扭的往生堂徽绣,笑得鹿角簪直颤:这梅花绣得比锅巴抓的蝴蝶还抽象!
叶轩指着更蹩脚的岩元素纹样:此处原该是磐石,现在像烤糊的松饼。
肯定是客卿的手艺!胡桃把香囊抛着玩,上次他绣的往生蝶被小孩当成变异日落果。 两人对着香囊笑作一团,刚才悲伤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往生堂的朱红门廊下,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胡桃在石阶前停步转身,玄色礼袍的袖摆还沾着无妄坡的露水。她突然仰起脸看向叶轩,梅花瞳里映着琉璃灯碎金般的光点。
说起来...她用引魂铃的穗子绕着手腕,每次我送葬你都跟着,该不是担心本堂主吧?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清响,像心跳的节奏。
叶轩正伸手拂去她肩头未散的阴气,闻言顿了顿:上月你在边界超度恶灵时,险些被执念反噬。他从袖中取出张符纸,这是仙人绘制的清心符,下次别徒手碰怨念太深的往生蝶。
胡桃盯着那张泛起金光的符箓,突然抬脚踢开朱门:知道啦——叶大善人!红木门哐当一声合拢,她猛地背靠门板蹲下,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
门外传来叶轩渐远的脚步声,还有他认真的嘱咐:明日我再问萍姥姥要些安神香...
烛影在门廊下晃动良久,胡桃才对着空荡荡的堂厅小声嘟囔:木头...谁要那些玩意儿啊...指尖却小心翼翼地将塞进门缝的符纸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