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转身,只见芭芭拉正捧着一束新鲜的塞西莉亚花走来,似乎是准备更换神像前的花束。她穿着整洁的牧师裙装,淡金色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几日来,她几乎每天都去叶轩暂住的旅店查看他的伤势,亲自为他治疗,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生疏,变得熟稔了许多。
“芭芭拉小姐。”叶轩颔首致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伤势已无大碍,劳你费心了。”
“那就好!”芭芭拉松了一口气,露出由衷的笑容。她走到叶轩身边,将鲜花小心翼翼地插入神像前的花瓶中,动作虔诚而温柔。“公子是来向巴巴托斯大人祈祷的吗?感谢祂在灾难中的庇佑?”她轻声问道,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信仰的光辉。
叶轩微微摇头,坦诚地说道:“并非如此。我…其实并不算风神虔诚的信徒。”他顿了顿,看到芭芭拉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并无责备,只有纯粹的好奇。他继续说道:“坦白说,我对风神巴巴托斯的了解,大多源于蒙德的传说和故事,并不深入。”
芭芭拉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于叶轩的坦诚,但更想知道他的想法:“那公子为何会来教堂呢?”
叶轩的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神像,回忆着那日的风暴:“因为那天的风。”
“风?”芭芭拉不解。
“嗯,”叶轩点头,“在风魔龙肆虐的最后时刻,当我和荧在龙背上几乎要被狂风吹走时,有一股极其温柔、充满抚慰力量的风,稳住了我们的身形,那股风…很特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虽然我未曾真正了解这位风神,甚至不知他是否真实存在,又或者以何种形态存在于世。
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是传说中的吟游诗人,还是高居天空岛的神只,亦或只是蒙德人心中自由的象征…仅凭这份心意,这份力量所展现的‘神性’,便足以让我心怀敬意。”
芭芭拉静静地听着,那双如同蒙德晴空般的眼眸中,光芒越来越亮。她见过太多或狂热、或功利、或流于形式的信仰者,却极少听到如此纯粹、如此基于感受和理解的敬意。叶轩的话,没有赞美诗篇的华丽辞藻,却句句敲打在她心中最柔软的信仰核心——风神巴巴托斯大人,最本质的,不正是一份对蒙德、对自由、对生命的温柔守护吗?
这份理解,甚至超越了许多每日诵念祷词的信徒。
芭芭拉看着叶轩平静而真诚的侧脸,心中那份因救命之恩而生的感激,悄然间又糅合进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触动和共鸣。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脸颊也有些发烫,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认同感在心中蔓延。
“叶轩公子…”芭芭拉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深深的认同,“你说得真好。巴巴托斯大人的本质,或许…就是那份如风般无处不在、却又温柔守护着蒙德的‘心意’吧。能感受到这份心意的人,即使不是信徒,也一定是心灵纯净、懂得感恩的人。”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牧师袍的边缘,声音更轻了:“公子能这样理解巴巴托斯大人…我很…高兴。”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对叶轩的好感,在这份关于信仰的、触及心灵的交流中,又悄然加深了一层。
阳光透过彩窗,将两人笼罩在温暖而神圣的光晕里。风神像前,没有祈祷的诵念,却有一种基于理解和共鸣的宁静氛围在悄然流动。
夜里,摘星崖边。
叶轩闭目凝神,感受着灵力在体内流转。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风魔龙坠落时,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打出的那一掌——云落。
那是他修炼《云渺诀》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施展出其中记载的核心攻击法门——“云落掌”。
然而此刻……
“喝!”叶轩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他右臂抬起,五指微张,体内灵力按照《云渺诀》中记载的“云落掌”运行路线疯狂奔涌,汇聚于掌心!
气势攀升!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地上的碎石微微震颤。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前方一块巨大的礁石,仿佛那就是当日坠落的龙首!
“云——落——!”
一声低喝,饱含力量与期待!右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推出!
掌风呼啸而出,卷起地上的尘土草屑,声势颇为可观。
“砰——!”
礁石……纹丝不动。
只有几片被掌风扫落的碎石,稀稀拉拉地滚落崖下,坠入漆黑的海浪之中。
叶轩保持着出掌的姿势,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又失败了。
如同过往千百次的尝试一样。
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月光下,掌纹清晰可见,却无法捕捉到一丝“云落”的玄妙意境。
”唉,蒜鸟蒜鸟,越想越纠结。”叶轩决定,开摆!
叶修炼的功法——《云渺诀》,得来极其不易。那是他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耗尽几乎所有积蓄,又搭上几条性命攸关的人情,才拿到手。据那人所言,此诀乃是他年轻时冒死潜入五大仙门之一“问道宗”的秘库所得,虽然只是拓本,但根脚非凡,出自问道宗一位名为“云芝”的弟子之手。
问道宗,五大仙门之一,在修仙界如雷贯耳的名字,是真正的庞然大物,也有人说问道宗是仙道魁首,门中元婴遍地走,化神亦不罕见,是叶轩前世只能仰望、连山门都摸不到的至高存在。
而“云芝”这个名字……叶轩前世在问道宗传奇中并没听说过。
“想来,在那等仙宗巨擘之内,这位‘云芝’前辈,大约也只是万千内门弟子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吧……”叶轩苦笑。可即便如此,对于他这样的底层散修而言,这位“云芝”前辈随手写下的功法,也已是足以改变命运的、需要仰望的珍宝。
《云渺诀》确实玄奥,助他一路修炼至金丹皮,根基扎实远超同阶散修。但其修炼难度也令人发指,尤其是其中记载的几种核心法门,晦涩艰深,对悟性要求极高。最难掌握的,便是这“云落掌”。
按照玉简中的描述和图示,叶轩自认每一步都练得一丝不苟。灵力运转路线、发力技巧、精神意志的凝聚……他反复揣摩,无数次练习。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凝聚的掌力总是徒有其表,空有沉重的力道,却缺乏那种难以明说的核心意境。
久而久之,叶轩甚至有些怀疑这掌法是否真的存在,还是玉简中的臆想。他在战斗中,早已习惯性地将这招作为“起手式”虚晃一枪——反正也打不出真意,不如用来迷惑对手,紧接着便用自己摸索出的、更实用的灵力爆发技巧来克敌制胜。这几乎成了他的战斗本能。
直到……风魔龙坠落的那一刻。
那一刻的叶轩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自己应该去挡住那条龙,不然下面会有很多人遭殃。
没有去想功法步骤,没有去考虑灵力运转,甚至没有去想自己的生死。在那极致的压力下,身体仿佛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灵力以一种他从未理解、却无比顺畅的方式奔涌而出,精神意志与天地间的某种“势”产生了共鸣,沉重与缥缈完美交融……于是,那记真正的“云落掌”,便水到渠成地挥了出去!
事后回想,那感觉玄之又玄,仿佛触摸到了某种门槛,却又如指间流沙般难以抓住。
“难道…这‘云落掌’的真意,并非在于按部就班的练习,而在于某种…心境的契合?某种极致的情绪或意志的推动?”
可这种状态,又如何能刻意追求?难道每次都要把自己逼入绝境才能施展?
“完全不懂啊。”叶轩放松下来,看着星空微微发愣……
自从穿越到这个名为提瓦特的世界,叶轩的心态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前世的修仙界,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一步踏错便是身死道消。为了生存,为了那渺茫的仙缘,他不得不时刻紧绷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吐纳,都带着对力量的极度渴求和对危机的无限警惕。
然而,在璃月…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这里有那位威严如山的岩王帝君坐镇。在帝君的神威之下,璃月大地承平已久。肆虐的魔物?强大的元素生命?深渊的威胁?这些在蒙德看来足以灭城的灾难,在璃月境内几乎绝迹。最常见的“危险”,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盗宝团、流寇,或者偶尔从层岩巨渊边缘溜达出来的零星丘丘人部落,连个像样的萨满都少见。在帝君的契约与力量庇护下,璃月港繁华安定,商路畅通,人民安居乐业。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叶轩紧绷了十八年的心弦,不可避免地松弛了。他依然每日修炼,按部就班地打磨着修为。但这修炼,更像是前世养成的一种习惯,一种对自身能力的维持,而非在生死压力下对力量的疯狂追逐。
他不再需要时刻提防致命的陷阱,不再需要为了一颗劣质丹药与人搏命。他有了家,有了需要守护的母亲,生活安稳而充实。
他甚至一度觉得,这样的力量,在帝君的庇护下,足以守护母亲,经营好家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他不是那种野心勃勃、追求登临绝顶的人,前世底层挣扎的经历,让他对平静的生活有着近乎贪婪的渴望。
然而,蒙德的这场风魔龙之灾,给他敲响了警钟。
那毁天灭地的龙威,那足以撕裂城墙的飓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深渊侵蚀之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筑基后期的修为,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技巧,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若非最后那神秘的风之力和与荧的合力,若非在绝境下意外激发了“云落掌”的真意,后果不堪设想!
他护不住整座城,甚至差点护不住近在咫尺的一个人!
“帝君的庇护…并非万能…”叶轩望着璃月的方向,眼神复杂。岩王帝君确实强大,守护璃月数千年,但这庇护如同一个巨大的穹顶,挡住了外界的狂风暴雨,却也让人容易忘记穹顶之外世界的残酷。
魔物灾害或许稀少,但人心的险恶,却从未因神明的庇护而消失。叶轩的眼中骤然掠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他想起了原主脖颈上那道致命的血痕!想起了自己降临之初,这具幼小身体濒临死亡的冰冷与绝望!
那不是魔物所为!那是人为的刺杀!目标就是一个两岁的、刚刚失去父亲的孩童!
凶手是谁?目的为何?这么多年过去,线索早已模糊。母亲似乎也刻意不再提起,将悲痛深埋心底,只专注于将他抚养长大,重振家业。但这根刺,一直深深扎在叶轩的心底!
他本以为,在帝君的秩序之下,在璃月相对安稳的环境中,只要自己小心经营,低调行事,就能护得母亲周全。但风魔龙的事件和最近发生的那件事,都在无情地嘲笑他的天真!
“力量…”叶轩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灵力,“没有足够的力量,连最想守护的人都可能失去…无论是在充满魔物的荒野,还是在看似祥和的璃月港内。”
母亲的安危,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最重要、最不容触碰的逆鳞!是支撑他活下去、融入此世的唯一心灵支柱!
风魔龙的灾难让他看到了天灾的恐怖,而颈间的疤痕则时刻提醒着他人祸的阴毒!这两者,都需要绝对的力量去应对、去预防!
懈怠?安稳?不!他不能再有丝毫侥幸!
叶轩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必须变强!必须尽快突破筑基期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