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海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他最看不惯元昊这副模样,明明心里比谁都在意宗主之位,偏偏要装出一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姿态,说话永远绕着圈子,不肯痛痛快快把话说透。
可话里话外那股 “好戏还没开场” 的看戏意味,他又听得明明白白。慕容天海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元澈的去向一直是个谜。青梅和李魁那两个家伙,言之凿凿说亲眼看到元澈进了神冢第三层,结果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说,这中间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
元昊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自然知道此时这个表弟为何将目光放在元澈身上:“能有什么变故?你可别忘了,听风楼主是什么人。他不会无缘无故把元澈和元仇的身份捅出来,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公开,就必然有后招。至于元澈…… 他要是这么容易死,也走不到今天。”
他顿了顿,知道表弟睚眦必报的性子,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好了表弟,这件事急的可不止我们。我劝你,最近最好别去招惹元澈。就算你们往日里有再多不愉快,在外人眼里,他也是我们的‘二哥’。这个时候动他,只会引火烧身。”
慕容天海刚想反驳,凭什么要让他忍着那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元澈?可话到嘴边,看到元昊眼底的警告,又把话咽了回去。元昊已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留下最后一句 “别自误”,便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慕容天海坐在原地,盯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心里却在盘算着,元昊既然这么有把握,说不定早就知道些什么。他倒要看看,这出戏最后会演成什么样。
此时的醉仙楼外,早已换上了夜市的热闹景象。小贩们推着摊子穿梭在街道上,吆喝声此起彼伏,烤肉的香气、灵茶的清香混杂着人声,一派繁荣。可在这热闹之下,却藏着无数双算计的眼睛,卑劣的人心在黑暗中蠢蠢欲动,像毒蛇般盯着猎物。
元昊走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繁华,轻轻叹了口气:“哎,太平些不好吗?” 声音很轻,被淹没在喧嚣里,不知道是在对这世道感叹,还是在对自己说。他眼底的温和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丝复杂的疲惫。
仙云宗内,夜色初降,弟子们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有的在演武场练剑,有的在丹房钻研丹药,在他们眼里,修炼永远是头等大事。可最近,那两件关于 “身世” 的大事,却成了比修炼更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连走路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元仇和元澈的未来。
武道殿的屠执事,就是最关注此事的人之一。他原本就看元澈不顺眼,之前好几次想找元澈的麻烦,都被元澈巧妙避开。如今元澈从核心弟子降为外门弟子,成了 “人人喊打的存在”,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元澈之前住在丁字区的居所,自从元澈进入神冢后,屠执事就以 “空置浪费” 为由,把一部分房间划给了其他弟子。现在元澈失势,他干脆带人直接闯进了元澈的主殿。
“快!你们这些废物,磨蹭什么!” 屠执事叉着腰,站在大殿中央,对着身后两个亲信怒吼,“把我那个梨花木茶台放在窗边,采光好!至于元澈那些破烂玩意儿,全给我丢出去!别占着地方!”
那两个亲信不敢怠慢,连忙搬起茶台,又去翻找元澈留在殿内的东西,他们动作粗鲁地把这些东西扔到殿外的台阶上,像是在丢弃垃圾。屠执事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元澈啊元澈,你也有今天!”
与此同时,宗主殿的一间偏殿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窒息。两道身影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只有桌上的烛火跳动着,映出他们模糊的面容。场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吞咽茶水的声响。
“当年的事,终究还是瞒不住。” 慕容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听风楼主那老东西,明显是在为元仇铺路。我看,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慕容家了。”
坐在对面的慕容哲,是慕容家的老供奉,头发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声音低沉:“那又如何?当年的事,可不是我们一家参与的。元九霄挡了太多人的路,他的倒台,是大势所趋。听风楼主想护着元仇坐上宗主的位子,也得问问其他人答不答应。”
“话是这么说,可一旦事情败露,元仇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宗主之位。” 慕容雪的语气带着不甘,“我们慕容家谋划了这么多年,耗费了多少资源,难不成最后要给他人做嫁衣?”
“怕什么?” 慕容哲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听风楼主修为是高,可在这片天地里,他又能翻起多大的浪?当年我们能把裴瑾瑜那个女人送走,现在也不在乎多送他一程。”
慕容雪眼中一亮,连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哲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没完全撕破脸皮之前,我们最好静观其变。真要是和听风楼主对上,我们慕容家损失也会很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亲自去一趟鬼宗,见见他们的老宗主。当年的事,他们也有份,总不能让我们一家扛着。”
“你还想和当年一样,联合鬼宗?” 慕容雪有些犹豫,当年联合鬼宗差点让仙云宗覆灭,若是再走老路,风险太大。
偏殿内再次陷入沉寂,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心里都清楚,宗主之位代表着什么,那是无上的权力,是数不尽的修炼资源,是掌控他人命运的底气。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舍弃?
外界的风波正以元澈无法想象的速度发酵,自从踏入神冢,他便像从仙云宗的棋盘上消失一般,除了青梅、李魁等寥寥数人,再无人知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没人知道神冢竟是混沌天书的上卷,更没人知道他已成为天书主人。元澈曾暗自臆断,若这秘密泄露,仙云宗的所有算计都会彻底改写,却不知外界早已对他做出了反应,一场他难以接受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而此刻的元澈,正盘膝坐在御兽门祖兽巨骨的正对面,掌心紧紧攥着那枚海珠,竭力让自己保持虔诚。这是他硬逼着自己沉心,毕竟这样的机缘太过难得,哪怕心底已生出怀疑,也不愿轻易放弃。
时间已近第三天的尾声,传承即将结束,可元澈始终没有任何入定的迹象,更别提感悟到传承之力。他就像一尊雕塑,傻傻地坐在原地,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未曾引动。“难道鲁姚旗兄弟骗了我?”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非御兽门弟子,根本不会被祖兽承认,所谓的传承,不过是他们随口一说?”
他甚至开始回想进入祖地的种种细节,郑帽儿和崔虎一坐下便气息平稳,显然已与传承建立联系,唯有自己像个局外人。可即便如此,元澈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他经历过太多绝境,深知 “放弃” 才是真正的失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坚持到最后。
祖地之外,御兽门的族人早已围在入口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洞口。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按照族规,这意味着进入祖地的三人即将出来。族人们的心思几乎一致,没人关心元澈的安危,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崔虎和郑帽儿身上。这两人能否继承祖兽传承,直接关乎御兽族未来百年的发展,容不得半点差错。
可人群中,鲁姚风却面色凝重,拉着鲁姚旗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质问:“大哥!那元澈杀了我们的族人,不杀他已是忍让,为何还要让一个外人进祖地?祖兽传承何等珍贵,怎能浪费在他身上!”
鲁姚旗看着弟弟激动的模样,缓缓摇头:“我说过,他不是外人。而且你放心,他根本得不到传承。”
“得不到传承?那为何还要让他进去?” 鲁姚风更不解了,“更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未必杀不了他!”
“杀不了,也不能杀。” 鲁姚旗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他的血脉很特殊,我看不出具体品类,却能感受到那股威压,甚至比祖兽的血脉还要高阶!所以他得不到传承,但这样的人,若能顺利成长,将来的修为必定远超于我,甚至可能触及真玄大陆的顶尖境界。结交他,对我族复兴至关重要,说不定将来我们能重返真玄大陆,还要靠他帮忙。”
鲁姚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元澈的血脉竟如此恐怖,可还是不服气:“要拉拢他,用其他方式不行吗?祖兽传承每用一次就少一次,怎能浪费名额!”
“其他方式?” 鲁姚旗苦笑一声,“你觉得以他的修为和眼界,这片大陆还有什么能入他眼?我们手中的灵晶、妖兽材料,在他看来恐怕与废石无异。唯有祖地,或许能让他的兽宠有所收获,我早已将灵兽手环赠予他,他带着灵宠进了祖地。”
“你是说…… 传承的机缘,是给了他的兽宠?” 鲁姚风终于恍然大悟。
鲁姚旗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祖地入口,眼中满是期待:“至于能得到多少,就看他那几只灵宠的造化了。而我们,只需做好结交的姿态,待他将来成长起来,御兽族或许能借他的力,真正摆脱这无望海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