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清冷的月光如碎银般洒在丁字区的空地上,照亮了四人的脸庞 —— 元澈站在中间,面前是南筱姐弟与李魁,三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颀长,透着几分局促与沉重。元澈看着他们,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清楚记得,南筱姐弟与李魁虽在武道殿不受重视,却也住着乙字区的内门弟子屋舍,虽不算奢华,却也算居有定所,如今竟突然搬来这荒废的丁字区,成了自己的邻居。元澈暗自摇头 —— 他可不信自己的人格魅力,已经到了让人甘愿放弃安稳住处、来这灵力稀薄之地 “投奔” 的地步。
“还能是怎么回事?” 南玉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愤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还不是因为昨日我们跟元师兄一起得罪了商飞,屠执事直接把我们从乙字区赶过来了!”
“南玉!” 南筱连忙喝止,眼神慌乱地看向元澈 —— 月光下,元澈的脸色果然渐渐沉了下来,周身虽无明显灵力波动,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沉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南玉却没服软,越说越激动,双眼在月光下泛着红:“姐,乙字区的灵力就算再稀薄,也比这丁字区强啊!我们本就修炼进度慢,又不能出宗历练,再住在这里,怎么恢复父亲的荣光?怎么为父亲报仇?”
话音未落,“啪” 的一声脆响在夜色中传开 —— 南筱的巴掌落在了南玉脸上。南玉却不闪不躲,任由那巴掌落下,脸颊瞬间红了一片。南筱看着弟弟倔强的眼神,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眶一红,突然将南玉紧紧抱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让哭声溢出。
南玉双眼红肿,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呆呆地任由姐姐抱着,一动不动,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砰……”一旁的李魁早已按捺不住,双臂青筋暴起,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石桌之上,周身萦绕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个平日里不善言辞的汉子,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却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看向元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哗啦 ——”
突然,三人面前的石桌上裂纹蔓延,不过瞬息便彻底碎裂,碎石散落一地。
静。
死一般的静。
连周围草丛里的虫鸣,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
不止月光冷,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寒意。
元澈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 他其实早已安排妥当,明日便会让工匠来丁字区,不仅能修缮屋舍,还能布下各种阵法,改善这里的灵力环境。可此刻,南筱姐弟的无助与隐忍,却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无数次看着别人手里的零食、新衣服、父母的陪伴,那种渴望却得不到的无助,那种连沉默都显得多余的沮丧,他比谁都清楚。后来哪怕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快乐。这种感同身受的痛,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动容。
“放心,” 元澈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沉稳,“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南玉却猛地推开姐姐,看向元澈的眼神里满是讥讽:“好起来?你一个刚入宗的弟子,拿什么让一切好起来?”
昨日单赫、陆猛残害同门的事,他亲耳听闻,自然知道那二人被执法殿轰杀是罪有应得,也不信外面传的 “元澈是云长老私生子” 的谣言。在他看来,元澈不过是个和自己一样的 “小人物”—— 得罪了商飞,被屠执事扔到这丁字区,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能力帮别人?
南玉虽年纪小,心里却藏着太多事。父亲为宗门战死,母亲郁郁而终,宗门不仅没有多加照拂,反而连基本的修炼资源都克扣。母亲临终前模糊提到的 “丹药殿药老”,还有害死父亲的鬼宗,这些账,他早已刻在了心里。他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查清当年的真相,才能保护姐姐。
此刻的抱怨,更像是一种无力的发泄,发泄着命运的不公,也发泄着自己的弱小。
“元师兄,你别介意,” 南筱连忙起身,对着元澈躬身道歉,脸上满是愧疚,“我弟弟他…… 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昨日还说要向你学习,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帮助别人……”
“我知道。” 元澈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大言不惭!” 南玉愤愤地丢下一句,转身快步走进刚收拾好的木屋,“我倒要看看,明天能有什么不一样!”
木屋门 “吱呀” 一声关上,留下南筱站在原地,满脸为难地看着元澈:“元师兄,这……”
“没关系。” 元澈摇摇头,目光落在满地的碎石上“你去安慰一下南师弟吧”。
元馨儿闻言连忙跟了上去。
“李魁师兄可有什么怨言?”
元澈看向身旁的汉子,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南玉有怨言,他倒不意外,少年人心气高,一时难接受处境也正常。可李魁不同,对方分明是被殃及池鱼,不过是陪自己见了次屠执事,就从乙字区被赶到这丁字区,论理,他最该有不满。
李魁闻言,粗糙的手掌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憨直:“元师弟多心了!我就是气屠执事那小人行径,跟你没关系。再说我看得明白,你不是那庸俗之辈,方才说‘一切会好起来’,我信你!”
这番话从五大三粗的李魁口中说出,倒让元澈有些意外 —— 眼前汉子浑身透着武修的刚劲,说起话来却条理清晰,眼神更是坚定得很,与他 “粗犷” 的外表反差不小。
“既然李师兄信我,那今晚咱们辛苦些,把丁字区再清理出一片空地。” 元澈话锋一转,指了指不远处仍有杂草丛生的区域。
“好!” 李魁当即应下,撸起袖子就露出结实的臂膀,“咱们武修炼的就是肉身,别说熬一个晚上,就是连熬三天也撑得住,谈不上辛苦!”
见他说干就干,元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我要清理这么大一片区域,是想做什么?”
李魁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露出几分憨厚:“俺是从海上渔村来的,俺娘生前总说,外面人心复杂,俺脑子直,不用想太多 —— 只要认准个心善、有正气的人,跟着走就成,亏不亏、占不占,都不重要。”
元澈心头微动,认真道:“你娘是个通透人。”
“俺爹也这么说,可惜他走的时候才跟俺娘说这话。” 李魁语气轻了些,随即又打起精神,“不说这了!元师弟,咱们从哪开始?”
“就从屋舍外围开始,扩大些活动范围。” 元澈说着,率先迈步走向杂草区。原本他只打算清理一小块安身之地,可如今多了南筱姐弟和李魁,索性决定把区域扩得大些 —— 若是后续材料足够,他还想在丁字区多建几间带小院的屋舍,甚至布个简易聚灵阵。
这一刻,元澈忽然体会到 “朋友” 二字的分量。以前在望仙港,身边不是下人就是顽童,他从未在意过这份情谊,如今看着身边干劲十足的李魁,竟觉得往后这样的人或许会越来越多 —— 毕竟他本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注定要闹出些动静。
李魁的武修肉身果然不是虚的。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宽背长刀,刀身泛着淡淡的铁光,显然是淬过灵力的低阶法器。只见他手臂肌肉隆起,长刀挥出时带着破风之声,一人多高的杂草、碗口粗的灌木,在他刀下竟如纸糊般脆弱,收割起来快得像台 “人形收割机”,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连断枝都被他随手归拢成垛。
“李魁师兄,留几棵粗些的树木!” 元澈连忙喊住他,“日后要移栽灵木还得费功夫,这些普通树木留着,正好能挡挡夜风。”
李魁一拍脑袋,嘿嘿笑道:“俺光顾着利索了,忘了这茬!俺记住了!”
“元师兄,李魁师兄,我们来帮忙!”
清脆的声音传来,南筱牵着南玉走了过来。少女手里握着一把短匕,指尖裹着微弱的灵力 —— 显然是用了低阶的 “锐金术”,能让匕首更锋利;南玉虽仍绷着脸,却也默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小锄头,走到杂草旁,闷头开始铲土。
元澈看着少年别扭却卖力的模样,会心一笑,随后指尖凝出几点淡橙色火焰 —— 这是丹师常用的 “温火术”,虽不如战斗火焰猛烈,却胜在稳定,用来焚烧杂草再合适不过。淡橙色火焰飘落在断草堆上,没有浓烟滚滚,只有细微的 “噼啪” 声,杂草瞬间被烧成灰烬,还隐隐透着一丝草木灰的气息。
南筱姐弟和李魁见此,都不觉得意外 —— 他们早知道元澈是二品丹师,而丹师需以仙道灵力催动丹火,有这般控火手段实属正常。只是几人心里难免惋惜:若元澈的仙道修为能再高些,也不至于只停留在二品丹师境界,想来是血脉灵韵薄弱,修为瓶颈限制了他的丹道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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