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 风声骤起,药老的身影已经落在他身旁,灰布袍角还沾着几片枯叶。老头眯眼打量着那团白球,三角眼微微发亮:“倒是你的运气。这是三尾狐幼崽,虽说还没开智,血气淡了些,但凑合用在溶血丹里足够了。”
他捻着山羊胡绕着幼崽转了半圈,眉头却悄悄蹙起,“奇怪,三尾狐向来族群活动,哪有幼崽单独跑这么远的?” 说罢指尖弹出一道灵力,在四周三丈内扫过一圈,最终摇摇头,“没察觉到成年狐的气息。”
元澈的注意力全在幼崽受伤的腿上,那捕猎夹的利齿已经嵌进肉里,小家伙每颤抖一下,血就多渗出几分。他刚想伸手,就被药老出声喝止。
“住手!” 药老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凝重,“这小东西看着乖,实则狡猾得很。三尾狐天生带致幻毒素,尤其幼崽的牙尖藏还着毒腺,被咬一口能让你在幻境里转三天三夜。取血的时候干脆点,直接杀了最稳妥。”
说完药老便朝着来时方向走去,将这里交给元澈来处理。
元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幼崽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看到被雨水淋湿的小猫,心里莫名发软。他没说话,只是默默从腰间解下备用的绳索。
元澈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哀鸣声轻了些,只是身体还在不住发抖。他屏住呼吸,先用绳索小心翼翼地穿过幼崽的嘴,在脑后打了个活结 —— 这样既能防止被咬,又不会勒伤它。
做完这些,他才敢碰那只受伤的腿。小家伙疼得浑身一颤,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懂事地没再挣扎。元澈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动作越发轻柔,他撕下自己干净的衣角,蘸了点随身携带的疗伤药膏,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周围,再用布条层层裹好。
“这样就不疼了。” 他轻声说着,将包扎好的幼崽轻轻抱起。小家伙意外地乖巧,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三条尾巴试探性地展开,轻轻扫过他的手腕,像在表达感谢。元澈找了个透气的布袋,垫上柔软的干草,才把这团白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只露出个小脑袋让它呼吸。
做完这一切,看着布袋里乖乖趴着的小家伙,突然就想起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自己 —— 也是这样孤零零的,那种无助的感觉,此刻隔着布袋传来的微弱体温,竟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元澈低头摸了摸布袋里毛茸茸的小家伙,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又闷又沉。他知道药老说的没错,妖兽就是妖兽,可对着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他实在下不去手。
“愣着干什么?材料齐了就走。” 药老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却没再提杀幼崽的事。
元澈嗯了一声,拎着布袋快步跟上。
晨雾还未散尽,临时搭建的草棚下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几根粗壮的树干撑起褪色的麻布顶棚,阳光透过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将一老一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草棚中央铺着块粗布,上面整齐码放着连日来采摘整理的草药:叶片带着晨露的凝香草、根茎泛着金光的血灵花、还有晒干的铁木树皮…… 最显眼的是角落里那个灰扑扑的丹炉,炉身布满细小的裂纹,边缘还缺了个小口,一看就是被人用了多年的旧货。
元澈盘腿坐在草席上,眼神时不时瞟向那丹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可是他在望仙港唯一的杂货铺花三千金币买来的宝贝,当时老板拍着胸脯说这是 “祖传丹炉”,现在看来怕是连老板自己都不信。
药老坐在对面,三角眼斜睨着那破炉,鼻孔里发出轻哼。在他看来,这玩意儿扔在地上都嫌硌脚,跟自己储物袋里的丹炉比起来,简直就是瓦罐和玉鼎的差距。
为了今天这堂正式的炼丹课,元澈特意去小溪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短褂,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只差没焚香祷告了。他紧张地搓着手,掌心沁出细汗,昨晚背了半宿的《溶血丹丹方》在脑子里打转。
“分拣药草。” 药老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元澈连忙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开始分拣。他指尖灵活地在草药堆里翻动,将凝香草的枯叶摘除,把血灵花的根茎切成均匀的薄片,动作虽慢却有条不紊。药老捋着山羊胡静静看着,见他没拿错一味药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分拣完草药,元澈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药老冷冷道:“将三尾狐幼崽拿出来,取半碗鲜血。”
元澈的脸唰地白了,手指猛地攥紧衣角。他昨晚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舍得对那小家伙下手,此刻听见这话,脑子飞速转动,突然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哎呦老师,我肚子突然好痛,要去方便一下!”
不等药老反应,他抓起装妖兽血的空碗就蹿了出去,脚步急促得惊起一群飞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
“这臭小子,拉个屎都这么大动静。” 药老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低声嘀咕,随即嫌弃地踢了踢面前的破炉,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鼎。
那鼎一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温暖起来。鼎身刻着繁复的祥云纹路,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三足两耳的造型古朴典雅,隐隐有灵气在鼎身流转,显然是件品质上乘的法器丹炉。药老小心翼翼地将小鼎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
没过多久,元澈捧着个陶碗跑回来,碗里盛着半碗鲜红的血液,还冒着热气。他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药老,匆匆坐在草席上。
“老师,您这丹炉真好看!” 元澈赶紧转移话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祥云小鼎,伸手就想去摸,“上面的花纹是祥云纹吧?比杂货铺的画好看多了……”
“啪!” 药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瞪眼道:“毛手毛脚的!这可是老夫的‘流云鼎’,别用你那摸过妖兽血的手碰!”
元澈悻悻地收回手,心里却不服气地撇嘴:不给摸就不给摸,至于这么凶吗?等将来自己炼出厉害的丹药,去修真城市淘个比这还好的丹炉,到时候天天在你面前晃悠!
他偷偷看了眼陶碗里的血液,又摸了摸腰间的布袋 —— 那里藏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此刻正安静地趴着。
药老没察觉他的小动作,指着流云鼎沉声道:“看好了,炼丹第一步,生火控温……” 晨光透过草棚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竟难得露出几分正经模样。元澈连忙竖起耳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炼丹教学上,暂时把三尾狐幼崽的事抛到了脑后。
“老夫只演示一次,你给我留心看好了!” 药老突然坐直身体,枯瘦的手指在胸前快速结印,三角眼里闪烁着专业的光芒。话音未落,一枚赤炎石被他弹指丢向流云鼎底部,瞬间腾起幽蓝色的火焰,在鼎下跳动得如同活物。
元澈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见药老手腕轻拂,流云鼎的顶盖 “咻” 地飞起悬在半空,另一只手凌空一抓,粗布上的凝香草、血灵花等药材便如同有了生命般,依次飘进丹炉。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好丹诀!” 药老低喝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丹诀在草棚里回荡。随着口诀响起,鼎下的火焰骤然暴涨,幽蓝中泛起金边,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没过多久,淡淡的药香便从鼎中飘出,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意,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
元澈趴在地上托着下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这就是六品丹师的实力吗?也太厉害了吧!
药老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翘得老高,捻着山羊胡的手指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清了清嗓子,猛地一拍丹炉:“起!” 流云鼎盖应声飞起,露出里面正在缓缓融合的药液,已经凝成半透明的球状。
“关键时刻到了!” 药老故作高深地低喝,指尖在陶碗里的鲜血上快速轻点。只见一缕血丝如同有了灵性般腾空而起,精准地喷洒在药液之上。血色瞬间融入药液,让那半透明的球体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收!” 药老双手快速掐动丹诀,草棚里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吹得麻布顶棚猎猎作响。他昂首挺胸,三角眼微眯,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呵呵…… 哈哈哈…… 此丹一成……” 药老正想发表几句炼丹感言,突然听见流云鼎里传来 “滋滋” 的怪响。
元澈脸上的崇拜还没褪去,就见鼎中猛地爆出一团黑烟!
“砰 ——!”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草棚里响起,黑色的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带着烧焦的药渣四处飞溅。
“咳咳咳!” 元澈被浓烟呛得连滚带爬冲出草棚,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眼泪都快咳出来了。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回头一看差点笑喷 —— 药老的头发被炸得根根倒竖,活像个炸开的蒲公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鼻孔里还插着片焦黑的药渣,正一脸茫然地吐着黑烟。
“老师您…… 您这是练了个烟雾弹啊?” 元澈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药老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满身的烟灰和地上碎裂的药渣,三角眼瞬间瞪得溜圆,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杀猪般的怒吼:“元澈 ——!”
这声怒吼震得山林里飞鸟惊起,群兽奔逃。一阵狂风恰好吹过,本就简陋的草棚 “哗啦” 一声散了架,露出后面暴跳如雷的焦黑身影。元澈见势不妙,笑得肚子疼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密林里钻,边跑边喊:“老师饶命!是丹炉自己炸的!” 笑声混着风声,在山林里传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