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回到丹殿时,药老正坐在偏殿的石桌旁,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眼神里满是对往事的追忆。见元澈进来,他抬了抬下巴:“坐,跟老夫说说,你刚到仙云宗,都遇上了些什么事。”
元澈在他对面坐下,从丁字区被刁难、结识元宝,到开 “有间丹阁”、与严守庆起冲突,捡着重要的事一一说来。药老听得很认真,偶尔插一句 “那屠执事老东西还是这么势利”“元宝那小子倒比他爹机灵”,师徒二人久别重逢,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殿内满是久违的暖意。
没聊多久,殿外就传来脚步声,南筱端着食盘走在前面,南玉和李魁跟在身后,三人手里都提着食盒,刚进门就齐齐躬身行礼:“拜见药殿主!”
他们将食盘在石桌上摆开 —— 烤得金黄的妖兽腿肉泛着油光,撒着灵草碎;水晶般的灵米糕叠得整齐,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碟凉拌灵蔬,最后李魁又拎出一坛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三人知道元澈与药老有话要说,见药老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没多言语,便准备转身离开。元澈却悄悄朝他们摆了摆手,眼神示意 “再等等”。李魁和南玉虽疑惑,却还是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一旁;南筱心里微动,隐约猜到元澈的用意,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药老拿起筷子,先夹了块妖兽肉送进嘴里,牙齿咀嚼间,眼睛瞬间亮了:“嗯,这肉质嫩而不柴,还带着灵草的清香,不错不错!” 只是当他端起李魁带来的酒坛,抿了一口后,却皱起眉头,啧了啧嘴,从怀里摸出个陈旧的葫芦,拔开塞子,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仰头喝了一口,满足地喟叹:“这才叫酒嘛!”
元澈余光瞥见李魁的脸瞬间涨红,头埋得更低了 —— 这坛酒是他攒了半个月灵石买的,本以为是上好的灵酒,没想到在药老眼里竟如此普通。
元澈连忙拿起药老的葫芦,给石桌上的酒杯满上,又夹了块妖兽肉放进药老碗里,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老师,您常年在外游历,身边连个递茶的人都没有。您看,要是有个徒弟能帮您烧烧吃食、打理日常,岂不是自在些?”
药老斜睨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 这小子的心思,他还能猜不到?但他没点破,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慢悠悠道:“老夫独来独往惯了,丹殿那些弟子服侍得也尽心,本没想再多收徒弟……”
元澈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药老却话锋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南筱姐弟:“不过啊,人老了,倒也想多看看年轻后辈。小丫头,还有你旁边的娃娃,过来,老夫给你们看看根骨。”
这话一出,殿内几人都愣住了。元澈、李魁和南玉先是惊讶,随即脸上露出喜色 —— 药老肯看根骨,分明是有收徒的心思!南玉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就冲到药老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药老前辈,您要帮我看什么?”
元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南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莽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元澈刚想介绍:“老师,这是南玉,他姐姐……”
“对不起,元师兄。” 南筱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与弟弟无意拜入他人门下,还请您和药殿主见谅。”
药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元澈也猛地皱起眉 —— 他竟忘了,南筱曾提过,她母亲临终前叮嘱过 “小心药老”,暗示药老与她父亲的死有关。南筱平日对他不远不近,既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也是在暗中观察,此刻拒绝,显然是母亲的遗言在作祟。
药老倒没生气,反而来了兴致,摸着胡须笑道:“有意思,想拜老夫为师的人能从丹殿排到坊市,今日倒见着主动拒绝的。小丫头,你说说,为何不愿意?”
他本是看在元澈的面子上,才想给这姐弟二人一个机会,没想到被拒绝,反倒起了几分好胜心 —— 越是有脾气的后辈,他越觉得有意思。
元澈怕气氛僵住,连忙打圆场:“老师,他们的父亲是南良翼前辈。”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药老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异样 —— 可药老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拍了拍石桌:“原来是南良翼那小子的孩子!怪不得有这般傲气,不错不错!”
南筱看着药老坦荡的神情,心里的疑惑更甚 —— 母亲说药老与父亲的死有关,可眼前的老人,提起父亲时只有赞赏,没有半分心虚。难道母亲的话,是误会?
她还在纠结,一旁的南玉却按捺不住了,猛地往前一步,指着药老,声音带着几分怒气:“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父亲?”
南玉的话音落下,大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南筱知道话已出口,再无挽回余地,只能死死盯着药老,眼神里满是纠结 —— 既有对母亲遗言的遵从,也有对眼前老人的怀疑。
身后的李魁反应最激烈,他周身真元骤然暴涨,七品武修的气息扑面而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仿佛立刻就要动手。
“李魁,住手!” 元澈眼疾手快,立刻起身挡在药老身前,语气带着几分急色,“事情还没查清楚,别冲动!”
药老却伸手将元澈拉到一旁,目光扫过场中剑拔弩张的众人,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你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对老夫动手?” 他对李魁散发的七品气息毫不在意,毕竟他的修为早已远超早年和元澈见面时的四星修为,这点气势根本构不成威胁。
“药老可知这是何物?” 南筱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雕花木盒,缓缓打开 ——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黑中泛紫的丹药,丹药表面萦绕着淡淡的元神波动,正是洗神丹。
“洗神丹?” 药老的眼神瞬间凝住,语气里满是惊讶。这丹方是他早年从一位故友手中所得,丹药能温和洗涤元神,对稳定心神极有帮助。当年他虽炼出几炉,却因其中一味 “紫魂花” 太过稀有,成丹寥寥无几,只给了宗门几位筑基强者。后来他为寻紫魂花四处游历,这洗神丹早已成了往事,此刻再见,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对故友的怀念。
“正是洗神丹。” 南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清晰,“药老可知,方才那桌酒菜里,我加了什么?”
药老闭目凝神,指尖掐了个简易法诀,仔细回味着方才的吃食 —— 片刻后,他睁开眼,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是幻萝草。”
“药老此刻,是不是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南筱追问,眼神里的警惕却淡了几分。
“南筱!你对老师做了什么?” 元澈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南筱竟会在酒菜里动手脚,语气里满是担忧与不解。
“元师兄放心,幻萝草并非毒物。” 南筱连忙解释,声音软了下来,“它只是能温和激发修士情愫的灵草,多用来调和伴侣间的灵力,并无害处。”
元澈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师妹,我知道你记挂母亲的遗言,但药老绝非歹人,此事或许有误会,不如我们慢慢查……”
“元师兄不必多言。” 南筱打断他,转头看向药老,眼神里满是恳切,“药老可知,幻萝草与洗神丹同服,会有什么后果?”
药老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周身灵力微微一动,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散开 —— 不过瞬息,他脸上的燥热便消散无踪,显然已将幻萝草的药效清除。他看着南筱,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至于吃这种灵草。小丫头,有话不妨直说,不用绕弯子。老夫一生醉心丹道,没那么多心思跟你兜圈子。” 被一个后辈用灵草试探,饶是他脾气再好,也有些不快。
“那我便直说了。” 南筱对着药老深深躬身,眼眶却已泛红,“十几年前,家父南良翼参与宗门变乱,身陨前带着家母逃离。母亲说,家父弥留之际曾提过,那段时日他既服了药老炼制的洗神丹,又因母亲的缘故接触了幻萝草 —— 两种灵草药性可能会相冲,导致他修为暂时跌落,才在乱中殒命。”
她说着,泪水终于忍不住从脸颊滑落,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这些年,我一直暗中关注药老。您不是在丹道塔闭关,就是在外游历寻药,今日初见我们姐弟,也显然不认识我们。若当年之事真与您有关,您怎会留我们性命?”
这番话,既是说给药老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 母亲的遗言让她警惕药老,可多年的观察却告诉她,眼前的老人并非恶人。一旁的李魁也默默松开了拳头,南筱的话点醒了他:若药老真要灭口,以他的实力,根本不会给姐弟二人长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