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的小短腿在密林中扑腾得飞快,可哪跑得过活了两百多年的药老。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后领就被牢牢攥住,整个人像提小鸡似的被拎到半空,脚丫子还在徒劳地蹬踹。
只是简单的两个纵跃,元澈就被带回了原处。
“啪!” 一根带着倒刺的藤条抽在屁股上,疼得元澈龇牙咧嘴。
“说,刚刚用的什么血?” 药老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拎着藤条,三角眼里冒着火。见元澈龇牙咧嘴不吭声,藤条又 “啪” 地落下,“老实交代!”
元澈被打得一哆嗦,连忙讨饶:“老师您先消消气!您看您这脸跟锅底似的,先去小溪洗洗,回来我保证从实招来,嘿嘿!” 他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却门儿清 —— 这老家伙看着凶,其实舍不得真打。
药老低头瞅了瞅自己满身的烟灰,鼻孔里还黏着片焦黑的药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挥了挥衣袖,藤条 “啪” 地甩在旁边的树干上:“哼!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转身就往溪边走,灰布袍角还沾着的药渣簌簌往下掉。
等药老换了身干净衣衫回来,再次回到草棚处,原本散架的草棚被重新搭好,篝火噼啪作响,一只肥硕的山鸡正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的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阵阵香气。
元澈正蹲在火边转动烤鸡,见药老回来,立刻露出灿烂笑容:“老师您可回来了!刚烤好的山鸡,您尝尝?”
药老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目光突然被元澈怀里的小东西吸引 —— 那只三尾狐幼崽正蜷在他臂弯里,用小脑袋蹭着他的手腕,发出 “叽叽叽” 的软萌叫声。再看看火上那只鸡,老头瞬间明白了,三角眼瞪得溜圆:“好你个小兔崽子!”
“老师您听我说嘛。” 元澈赶紧把烤鸡递过去,双手又抱起三尾狐,小家伙的尾巴还亲昵地扫着他的手背,“这小狐狸多可爱呀,拿来炼丹太残忍了嘛,您说对不对?” 他故意把 “可爱” 两个字说得软糯,还对着药老眨了眨眼,卖萌技能直接拉满。
药老看着那只在元澈怀里撒娇的小狐狸,又看看火上焦香的山鸡,哪里还不明白 —— 这臭小子借着拉屎的功夫,用弹弓打了只傻鸟充数,难怪流云鼎会炸。他没好气地接过烤鸡,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原本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
这傻小子虽然调皮,倒有几分同龄孩子该有的天真善良。可转念一想,药老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用藤条轻轻敲了敲元澈的脑袋:“你呀…… 可知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心?”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将来你会遇到无数阴谋算计,血脉纷争、身份纠葛、利益倾轧…… 到那时,这种心软只会成为别人伤你的利器。”
药老没说透那些藏在暗处的龌龊,可话里的沉重让空气都安静下来。他看着元澈低头抚摸小狐狸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有些异样 —— 晨光恰好落在元澈微微抬起的眼眸里,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清澈中藏着不属于孩童的深邃。
药老心头莫名一颤,竟对着这张可爱的小脸生出几分莫名的忌惮。这孩子…… 他好像什么都懂。
两人分食完烤鸡,一老一小沿着晨光往东面走去。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满地斑驳的光影。药老忽然开口:“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嗯!” 元澈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老师对我这么好,简直像亲爷爷一样!”
药老被这句 “亲爷爷” 说得心里一暖,脸上露出难得的柔和:“老夫孑然一生,本想安稳度日,没成想临老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你比同龄孩子聪明太多,老夫…… 是真把你当亲孙子疼。”
“谢谢老师!” 元澈郑重地鞠了一躬,心里却轻轻一沉 —— 他从药老的语气里听出了离别的味道。
药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沉默片刻缓缓道:“当年的事,无论旁人怎么说,老夫可以告诉你,与我无关。那些跟随我的护卫虽然挂着执法殿的腰牌,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罢了,云长老那人行事我看不懂,如果你将来想要做些什么,最好先绕过此人。”
元澈没有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狐狸的尾巴。他在心里盘算着,那些尘封的过往迟早要面对,自己该为这具身体做些什么。
“老师您放心,我自然信您。” 元澈抬头笑道,“当年的事发生时我还小,现在也没能力管那些呀。”
“你确实还小。” 药老呵呵笑着,眼神却意味深长。
“那老师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元澈故意歪着脑袋问。
药老的笑容淡了下去,轻声道:“老夫要走了。”
果然被元烨猜中了,但一个优秀的捧哏,总要问一些让别人把话说下去的问题:“啊?老师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停留太久对你没好处。” 药老望着东方天际,“宗门传来消息,鬼宗的人又出现了。”
“鬼宗?他们不是早就被灭了吗?” 元澈故作惊讶。
“灭了?” 药老冷笑一声,“不过是群逐利之徒的名号罢了,今天叫鬼宗,明天也能叫别的,只要有利可图,随时能死灰复燃,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是鬼宗的人。” 他的话像块石头投进元澈心里,激起圈圈涟漪。
“当初的事表面是鬼宗主导,可凭他们还掀不起那么大波澜。” 药老的声音压得更低,“背后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他看着元澈若有所思的模样,暗暗点头 —— 这孩子总能抓住关键,就像今天这场失败的炼丹演示,看似荒唐,却让他明白了变通的道理。
“记住老夫的话。” 药老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凝重,“既要防着鬼宗的明枪,更要小心身边的暗箭,有时候最亲近的人最可怕。”
元澈用力点头,将这句话牢牢刻在心里:“是老师,我记下了。”
林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溪流的清凉,也带着离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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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炸炉事件后,望仙港的山林里多了道小小的身影。已经五岁的元澈每日清晨依然准时到校场跟着杨教习修炼武道,下午准时到药老的住处报道,从辨识灵草的形态气味,到背诵丹方的配伍比例,再到练习控火的精准火候,一招一式学得有模有样。
偶尔得空,他便挎着竹篮出城,带着小狐狸翻山越岭去寻找炼丹所需的辅助药材,击杀低阶妖兽磨砺自己,回来时篮子里总能装满带着晨露的新鲜药草。
药老的教学看似散漫,实则暗藏玄机,他从不直接讲解炼丹诀窍,而是让元澈反复研磨药材、观察火焰变化,直到某刻突然点拨一句,便能让元澈茅塞顿开。
而药老的到来,对望仙港附近的妖兽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这位六品丹师为了让徒弟练手,几乎将周边山林翻了个底朝天。但凡有点灵性的妖兽,还没等成年就成了元澈的炼丹材料,尤其是那些长相对不起观众的凶兽,更是难逃厄运,纷纷化作溶血丹的药材,最终变成圆润的丹丸。
听涛小筑的下人们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每日清晨领取丹药时,杂役们总会排着队在丹房外等候春桃拿出新的丹药,捧着温热的溶血丹如同捧着珍宝。
这些丹药虽只是最低阶的兽丹,却蕴含着精纯的气血之力,服用数月后,下人们的修为肉眼可见地增长。炼体境中期的越来越多,拳脚间都带着风声,连打扫庭院都比从前利落许多。
“张妈您看,我这拳头现在能打碎青砖了!” 杂役小李兴奋地展示着结实的胳膊,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连水桶都拎不动的瘦弱少年。
张妈笑眯眯地摸着腰间的丹瓶:“都是托小少爷和药老的福,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咱们院里准能出一品武者!” 她的话引来一片附和,众人看向丹房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除了供应府里,元澈还特意留下一小部分溶血丹送到望仙港的杂货铺寄售。他定的价钱公道,比城里药铺的便宜近三成,很快就成了渔民们的抢手货。
出海打渔的汉子们揣上两枚丹药,既能强身健体,遇到风浪时也多了几分底气。
不过元澈自己早已不服用这种低级溶血丹了。在日复一日的嗑丹修炼下,他的身体变得异常强壮,小小的身躯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他体内的灵力虽增长缓慢,却异常稳固。每日夜间运转功法时,丹田处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汇聚成河,如今已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元澈能清晰地感觉到,三星修为的门槛就在眼前,或许只需一个契机,便能成功晋级。
然而相比于自己修为的提升问题,现在摆在元澈眼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他摆在丹房炼好的丹药正在莫明的丢失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