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格外闷热,海风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连带着较场边的老槐树都蔫蔫地垂着叶子。元澈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让他的动作渐渐变形,原本标准的桩功姿势,慢慢歪成了歪歪扭扭的虾米状。
教习终于啃完了西瓜,把瓜皮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汁水。他眯着眼打量元澈,眉头渐渐皱起 —— 这孩子的姿势已经歪得不成样子,换做寻常富家子弟,怕是早就撂挑子喊累了。他本想开口训斥几句,可目光落在元澈那张沾着汗水的清美小脸上时,到了嘴边的话却莫名咽了回去。
这孩子虽小,性子却难得的沉稳。早上教的几个基础动作,他只演示一遍就记住了要领,虽然刚开始不够标准,却没有半点富家子弟的娇气,练得比谁都认真。刚才自己吃瓜的半个时辰里,这小家伙愣是没偷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教习哪里知道,这具稚嫩身体里藏着个三十岁的成年灵魂。元澈上辈子的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远超同龄人的韧性,更明白 “笨鸟先飞” 的道理。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有祖龙血脉这张底牌后,他对修炼的重视更是刻进了骨子里。
“手腕抬高些,沉肩,收腹。” 教习终于站起身,走到元澈身边,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拨了拨他的肩膀,“武修不修灵力,修的是筋骨皮,根基要稳,气要沉。” 他的指尖带着奇异的力道,只是轻轻一碰,元澈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肩膀淌下,原本酸痛的肌肉竟舒缓了不少。
元澈心里一动 —— 这看似普通的教习,手上功夫怕是不简单。他立刻打起精神,按照教习的指点调整姿势,虽然双腿依旧酸痛,却感觉体内的灵气流似乎与这桩功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流转,带走了不少疲惫。
“对,就是这样。” 教习难得露出点赞许的神色,“记住这种感觉,让气跟着动作走,别光用蛮力。”
太阳挂在天空正中之时,元澈终于结束了上午的修炼。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回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掌发疼,却忍不住咧开嘴笑 。
路过厨房时,张妈塞给他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元澈捧着瓷碗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突然明白了风老头的用意。武修打磨筋骨,修仙锤炼灵力,或许老头是想让自己先打好根基,将来才能走得更稳。
“明天可得早点来。” 元澈吸了口冰凉的绿豆汤,心里暗暗鼓劲。他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无字天书,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灵气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不管是武修还是修仙,这一世他都要好好修炼,绝不能辜负这穿越的 “船票钱”,更不能给穿越大军丢脸。
冰镇绿豆汤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清甜的凉意驱散了练桩的燥热。元澈把空碗往厨房石台上一放,不等张妈叮嘱,就利落地脱掉了汗湿的短褂。
“少爷慢些跑!” 春桃拿着干净外衣从后面追出来,裙摆扫过院角的青苔。
元澈哪里听得进去,光着膀子就往正院冲。阳光透过槐树叶子洒下碎金般的光斑,他踩着光影一路飞奔,脚丫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刚到正院门口,他突然放慢脚步,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瞬间堆起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原本跑跳的姿势也改成摇摇晃晃的小碎步,活脱脱一个四岁孩童该有的模样。
正院的石桌旁,风老头正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灰布长衫在午后微风中轻轻摆动,左手腕的惊蛰剑穗铜铃偶尔轻响,阳光照在他布满疤痕的脸上,竟透着几分难得的平和。
“风老头!” 元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稚气。
若是换做旁人敢这么称呼,怕是早已被风老头一巴掌拍死,连渣都剩不下。但风老头听到这声喊,缓缓睁开眼,晶石左瞳里没有半分戾气,反而漾起浅淡的笑意:“今天学了些什么?”
元澈立刻站到石桌前,学着教习的样子拉开架势。虽然刚练了一上午的潜龙桩,双腿还在隐隐发酸,但他每个动作都做得有模有样,手臂抬起时故意晃了晃,装出孩童初学的笨拙。一套桩功演示完,他还煞有介事地拱手行礼,小脸上满是求表扬的期待。
风老头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击,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脸颊和湿透的发梢,只是淡淡点头:“还行,没偷懒。” 顿了顿又道,“你三叔的小女儿今日刚到,我让人在偏院备了饭食,去见见吧。”
“馨儿姐来了?” 元澈眼睛瞬间亮了,刚才还装出来的稚气变成了真切的雀跃。不等风老头再说话,他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正院,嘴里还喊着,“我去找馨儿姐!”
风老头看着他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指尖的叩击却渐渐停了。阳光穿过剑穗铜铃,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元澈对这位表姐元馨儿的记忆,大多来自原主残留的碎片。在仙云宗时,比他大两岁的元馨儿总爱牵着他的手,把偷偷藏的灵果塞给他。那时的馨儿姐扎着双丫髻,裙摆上总绣着仙云宗的云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是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他一路冲到偏院,刚绕过影壁就撞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浅粉色的襦裙,正坐在石凳上翻看竹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小澈?”
“馨儿姐!” 元澈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鼻尖蹭到她衣袖上的栀子花香,心里莫名一暖。
元馨儿比记忆里长高了些,眉眼间褪去了些许稚气,却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听说你在学武修?我就没有去打扰你,累不累呀?”
两人正说着话,风老头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馨儿刚到,让她歇歇再闹。”
元澈吐了吐舌头,拉着元馨儿在石桌旁坐下。风老头这才解释,元馨儿是三叔特意让人送来的。三叔早年修炼时曾得风老头指点,虽未拜师,却始终以师礼相待,这次得知元澈在望仙港,便借着让女儿来求修炼启蒙的由头,把元馨儿送了过来。
“三叔是怕……” 元澈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心里却明镜似的。三叔此举明着是求指点,实则是想让元馨儿陪着自己,既是个伴,也是种无声的保护。毕竟在仙云宗,二叔元疾掌权,三叔这一脉始终对自己照拂有加,如今把女儿送来,更像是对二叔的一种隐晦表态 —— 元九霄的后人,有人护着。
风老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你三叔有心了。馨儿血脉虽薄,但心性不错,正好跟着我打基础。”
这话倒是点醒了元澈。忘仙大陆的修仙之路,从来都靠血脉说话。修仙的境界按照一星到九星来划分修炼等级,大概和所谓的练气一层到九层,九星之后是筑基强者,据说是这片大陆最高战力的存在,至于后面的金丹、元婴等大能修士,人们很少谈论,因为很少出现他们的活动的痕迹。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修炼仙道,修炼仙道的首要条件就是一个人的血脉之力,而血脉之力一般都有所传承,所以修炼之人的后代大多都有适合修炼的血脉,只是血脉之力会随着后代的繁衍,慢慢的变得退化,最后慢慢的后代退化成凡人血脉。
在繁衍后代的过程中,也存在突然的血脉觉醒,甚至觉醒的血脉,比初代修炼之人的血脉还要高上一个等级,但是这是极少能够发生的概率。
所以这个世界的人联姻之时都会选择血脉之力强的进行婚配,这样才能保证血脉的繁衍。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的绝对,有的时候也有完全没有血脉之力的凡人,养育出非凡血脉的后人,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但也是极少数的。
而元馨儿,是三叔与凡人女子所生,血脉之力本就薄弱,寻常修士指点怕是难有进境。三叔求到风老头这位筑基强者门下,正是希望借他的修为,为元馨儿的修炼打下坚实根基。
“不过呀,” 风老头看着两个孩子,话锋一转,“这世上的路不止一条,当然这条路很是艰辛,馨儿是不适合的。”
他指尖在石桌上划出两道痕迹:“仙道靠血脉,武道靠肉身。没有强韧血脉的,练武道未必不是出路。”
元澈知道,风老头说的是实情。武道修炼从一品到九品,不靠灵力,只修筋骨皮。练到极致时,一拳可碎礁石,一脚能裂大地,丝毫不输给仙道修士。可奇怪的是,这大陆上的武道高手少得可怜,九品武者已是凤毛麟角,而且有史以来,从未有武者能突破九品,更别说达到仙道的筑基境界 —— 武道根本就没有 “筑基” 的说法。
“小澈弟弟是在修武道吗?” 元馨儿好奇地问,小手托着下巴,“可是武道练到九品,就不能再往上了呀?”
风老头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无望海,声音低沉了些:“武道修炼太苦,要砸开筋骨,磨碎气血,每进一品都要脱层皮。哪像仙道,有灵脉辅助,有丹药滋补。” 他顿了顿,指尖轻叩石桌,“而且…… 武道的路,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所以这片大陆最多只能修炼到九品武修,但就是因为武道辛苦,锻炼筋骨,才会让他即修习武道。”
说到这,风老头下意识的止住话题,又简单的交代了下人几句二人的起居,便一阵风一般,飘然离去。
至于风老头隐去的话,元澈心里自然清楚——即修武道,亦修仙道。
风老头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祖龙血脉浪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