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的雪比城里更密,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石阶被冻得溜滑,每走一步都得扶着旁边的老松 —— 那些松树栽了上百年,枝桠上积着厚雪,风一吹就簌簌落,有的枝桠被雪压断,横在石阶上,断口处还凝着冰,闪着冷光。黑田刚走在最前面,他的靴子底裹着干草,踩在冰阶上却还是发颤,不是冷的,是因为前方转角处飘来的那缕青灰色雾丝 —— 他太熟悉这味道了,是八岐会「影卫」的标记,源赖光最信任的杀手,比亥猪众狠十倍。
“停。” 黑田刚突然按住剑铭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前面有影卫,两个,藏在松后面。他们的短刀淬了蛇毒,雾丝能顺着伤口钻进去,一旦缠上心脏,神仙都救不了。”
剑铭的风系感知立刻铺展开,果然在转角那棵三人合抱的古松下,捕捉到两道极淡的呼吸声。他往龙战递了个眼神,龙战会意,将新枪斜背在身后,弯腰捡起两块冻硬的土块,指尖在土块上蹭了蹭 —— 这是他师父教的,对付藏在暗处的敌人,先扰其耳目。
雪还在下,落在松枝上的声音盖过了脚步声。剑铭贴着石阶内侧往前挪,风系灵力在掌心凝成细如发丝的风丝,轻轻缠上松枝上的积雪。就在他快要靠近转角时,突然听到黑田刚低喝一声:“小心!是佐藤!”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松后窜出,短刀带着青灰色雾丝,直刺剑铭后心。那黑影脸上没戴面具,左脸有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 —— 是黑田刚在寅虎众时的队长佐藤,当年黑田刚能进八岐会,还是佐藤推荐的。
“黑田!你竟敢背叛八岐会!” 佐藤的声音沙哑,短刀改刺为劈,雾丝在刀身缠成蛇形,“源赖光大人待我们不薄,你却帮这些外人,不怕被蛇灵吞了魂魄吗?”
黑田刚的脸色发白,却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剑铭身前:“佐藤,源赖光只是把我们当傀儡!他用孩子当祭品,用灵蛊控制我们,这根本不是什么‘净化’,是屠杀!”
“屠杀?” 佐藤冷笑,短刀指向石阶下的南京城,“你看看城里!日军烧杀抢掠,百姓死的死、逃的逃,这才是屠杀!源赖光大人是在救我们!等蛇灵现世,所有混乱都会消失,我们都会有新的归宿!”
他突然挥刀刺向黑田刚,雾丝随着刀风散开,像一张网罩过来。黑田刚没躲,反而抬手抓住刀身,蛇毒瞬间顺着伤口钻进他的胳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佐藤,醒醒!” 黑田刚的声音带着痛苦,却依旧坚定,“你还记得你妹妹吗?她就是被八岐会抓去当祭品的,你忘了吗?”
佐藤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短刀微微颤抖。可很快,他的瞳孔又被雾丝染成青灰色,一把推开黑田刚,短刀再次刺来:“胡说!我妹妹是自愿为蛇灵献祭的!你别想骗我!”
“小心!” 龙战突然从侧面冲过来,新枪横扫,陨铁枪身撞在短刀上,发出 “当” 的脆响。佐藤被震得后退两步,雾丝从他袖口窜出,缠向龙战的枪杆。龙战早有准备,灵力顺着枪杆流转,陨铁的寒气瞬间冻结雾丝,轻轻一甩,雾丝就碎成了冰碴。
剑铭趁机绕到佐藤身后,风系灵力凝成细链,缠住他的脖子。可就在风链要收紧时,佐藤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皮肤下的雾丝疯狂翻滚,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倒在石阶上,嘴里溢出黑血:“源赖光大人…… 饶命……”
黑田刚爬过去,按住佐藤的胸口,却发现他的心脏已经被雾丝绞碎 —— 源赖光早就料到佐藤可能会动摇,在他体内留了 “噬心蛊”,一旦有背叛的念头,蛊就会发作。“是我害了你……” 黑田刚的声音带着愧疚,将佐藤的眼睛轻轻合上,“下辈子,别再入八岐会了。”
雪还在下,落在佐藤的尸体上,很快就积了一层。剑铭看着黑田刚颤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将一块干粮递过去 ——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没用,只有让佐藤的死不白费,才能让黑田刚好受些。
“前面就是清凉寺了。” 龙战突然开口,指着山顶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座残破的寺庙,屋顶塌了一半,飞檐上积着厚雪,像一头伏在山顶的巨兽。可就在他们快要抵达寺庙门口时,周围的雪突然停了,青灰色的雾丝从四面八方涌来,缠在松枝上、石阶上,甚至飘在他们的鼻尖前,带着淡淡的檀香 —— 是源赖光的雾丝,而且比之前更浓。
“剑铭,小心。” 汪师姐的声音突然在剑铭耳边响起,可他回头一看,身后只有龙战和黑田刚,根本没有汪师姐的身影。紧接着,他看到建国从寺庙里走出来,穿着鸿蒙的弟子服,手里拿着那把断枪,笑着对他说:“剑铭师兄,你怎么才来?师父还在等我们练剑呢。”
剑铭的心脏猛地一缩,伸手想去抓建国,可建国的身影却像雾一样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妇人抱着小石头,站在教堂的废墟里,对他说:“你不是说会救小石头吗?怎么让他被蛇灵吃了?”
“不是的!我没有!” 剑铭大喊着,挥开眼前的雾丝,却发现自己站在乱葬岗的献祭阵前,八岐院真举着灵火,正往一个孩子身上扔:“你看,你救不了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剑铭!醒醒!” 龙战的声音突然传来,一把抓住剑铭的胳膊。剑铭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举着风刃,对着龙战的胸口,而黑田刚正被雾丝缠在松树上,脸色发紫 —— 源赖光的雾丝能制造幻觉,勾起人最痛苦的回忆,让他们自相残杀。
“是幻觉……” 剑铭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些。他看向周围的雾丝,发现雾丝里藏着极细的灵蛊卵,一旦吸入,就会让人产生幻觉。“闭住呼吸!雾丝里有蛊卵!”
龙战立刻捂住口鼻,灵力顺着新枪流转,枪尖的寒气冻结周围的雾丝。黑田刚也反应过来,用牙齿咬断缠在身上的雾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 里面是他之前偷偷藏的 “驱蛊粉”,八岐会的人都随身携带,用来防备同伴的暗算。他将粉撒在周围,雾丝碰到粉,瞬间就散了。
可就在这时,寺庙的大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源赖光站在门槛上,手里握着那把乌木折扇,扇面上的蛇灵吐信仿佛活了过来。他的狩衣上沾着雪,却依旧优雅,仿佛不是来打架,而是来赏雪的。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的更能扛。” 源赖光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不过,幻觉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礼物’,还在寺庙里等着你们。”
他侧身让开,露出寺庙里的景象 —— 大雄宝殿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铜鼎,鼎里插着十几根蜡烛,蜡烛的火焰是青灰色的,照亮了鼎周围的八具尸体。那些尸体穿着清凉寺僧人的衣服,双手被绑在身后,胸口有一个血洞,显然是被掏走了心脏。
“这些僧人,想保护紫金盘,可惜,太不自量力了。” 源赖光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紫金盘确实藏在这里,不过,我已经把它转移了。”
剑铭的瞳孔骤缩,握紧了引灵令:“你把紫金盘藏在哪里了?”
源赖光轻笑一声,扇了扇扇子,雾丝从他袖中飘出,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地图:“想知道?那就来玄武湖的‘蛇矶’吧。那里有一座古亭,紫金盘就在亭下的石匣里。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蛇矶周围的水里,养着‘水蛇蛊’,一旦掉进水里,就会被蛊虫啃得只剩骨头。”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对了,教堂那边,我也派了些‘客人’。如果你们赶不回去,那些孩子,可能就会成为水蛇蛊的‘点心’了。”
剑铭的心脏猛地一沉 —— 源赖光早就布好了局,一边用紫金盘引诱他们去玄武湖,一边派人去教堂偷袭汪师姐和孩子们,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你真以为我们会中你的计?” 龙战举起新枪,枪尖直指源赖光,“我们现在就回教堂,让你的阴谋落空!”
“回教堂?” 源赖光摇了摇扇子,雾丝织成的地图突然散了,“你们现在回去,恐怕已经晚了。我的影卫,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而且,玄武湖离这里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教堂离这里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 你们选哪个?”
这是源赖光的陷阱,也是他的自信 —— 他笃定剑铭等人会为了孩子回教堂,可紫金盘一旦被他拿到,蛇灵现世就无人能挡;如果他们去玄武湖找紫金盘,教堂的孩子就会遭殃。
剑铭看着源赖光优雅却残忍的笑容,又想起教堂里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龙战和黑田刚:“龙战,你回教堂帮汪师姐,我和黑田刚去玄武湖找紫金盘。”
“不行!” 龙战立刻反对,“源赖光的影卫那么厉害,你和黑田刚两个人去太危险了!要去一起去,要回一起回!”
“没时间了!” 剑铭的声音带着急切,“教堂的孩子更重要,你有新枪,能对付影卫。我和黑田刚知道紫金盘的线索,而且引灵令在我手里,只有我能打开石匣。” 他顿了顿,拍了拍龙战的肩膀,“相信我,我们会在蛇灵现世前找到紫金盘,回教堂和你们汇合。”
龙战还想说什么,却被黑田刚拉住:“龙战,剑铭说得对,我们得分开行动。我对八岐会的蛊很了解,能帮剑铭对付水蛇蛊。你赶紧回教堂,别让孩子们出事。”
雪又开始下了,源赖光看着他们的争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玄武湖的水蛇蛊,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转身走进寺庙,雾丝跟着他一起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明天此时,蛇矶见。”
龙战咬了咬牙,最后看了剑铭一眼:“你们小心,我会守住教堂,等你们回来。” 说完,他就转身往山下跑,新枪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浅痕,很快就被雪覆盖。
剑铭和黑田刚看着龙战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转身往玄武湖的方向走。雪比之前更大了,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剑铭握紧引灵令,掌心的热度越来越高 —— 他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不仅是水蛇蛊,还有源赖光设下的更多陷阱。可他没有退路,为了教堂的孩子,为了南京的百姓,也为了那些像佐藤一样,被源赖光操控的可怜人,他必须找到紫金盘,阻止蛇灵现世。
走到山脚时,黑田刚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剑铭:“这是‘避水蛊’,能暂时挡住水蛇蛊的攻击。八岐会的人去水边执行任务时,都会带一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蛊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得抓紧时间。”
剑铭接过瓷瓶,拔开塞子,里面传来淡淡的草药味。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药丸一入口就化了,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滑,传遍全身 —— 是避水蛊的效果。
“走吧。” 剑铭将瓷瓶还给黑田刚,率先往玄武湖的方向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仿佛他们从未走过这里。可只有他们知道,他们正朝着最危险的地方走去,也朝着唯一的希望走去。
玄武湖的水在冬日里泛着冷光,远处的蛇矶像一块黑色的石头,立在湖中央。古亭的飞檐上积着雪,亭下的石匣隐约可见。可就在他们准备乘船过去时,湖水里突然泛起一阵涟漪,青灰色的雾丝从水里冒出来,缠在船桨上,很快就聚成了一条蛇的形状 —— 水蛇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