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医院躲了两天。
每天早上，她都会用口服青霉素，再把针剂稀释了，往腿伤上涂——她没打过针，不敢往血管里扎，只能涂在伤口上，聊胜于无。好在伤口没感染，肿消了点，能勉强着地走路，就是走起来一瘸一拐，像只跛脚的猫。裤管上的血痂硬邦邦的，蹭着纱布，走一步磨一下，不算疼，却时刻提醒她那天高楼平台上的冷。
医院不能再待了。沈锐烧过的地方有焦糊味，混着药渣的苦味飘得老远，丧尸对“生人味+焦糊味”最敏感，迟早会闻着过来。林野把半箱青霉素塞进背包最底层，上面压着压缩粮，又找了块破布裹住背包带——磨着肩膀疼，之前背重物磨出的茧子还没好透。她背着包往地铁站走，脚步放得轻，左腿不敢用太大力，每走一段就靠在墙上歇半分钟，怕扯裂刚结痂的伤口。
路上遇到三只游荡的丧尸，都缺胳膊少腿的，左摇右晃走得慢，喉咙里“嗬嗬”地响。林野没硬拼——她的超能力还不稳，捏碎一只丧尸头骨要集中三秒注意力，三只一起上，她没把握。她盯着路边歪倒的红色自行车，车架锈得掉渣，车座早没了，只剩根光秃秃的铁管，估摸着有三十斤重。她往后退了两步，集中注意力盯着车架，心里不是喊“起来”，是慢慢“贴”上去——像摸外婆缝的棉被那样，感受着铁管上的锈迹、弯角，等意识里清晰浮现出车架的样子，才轻轻“抬”。
自行车真的慢悠悠飘了起来，歪歪扭扭的，像片被风托着的枯叶。林野咬着牙稳住注意力，往最前面那只丧尸的头上砸——“哐当”一声，铁管砸在丧尸天灵盖上，那东西晃了晃，没倒，却停下了动作。另外两只丧尸被动静吸引，转头往这边扑，林野赶紧又控着自行车往旁边扫，砸中了一只的膝盖，那丧尸“扑通”跪倒在地。趁这空当，她转身拐进旁边的小巷，跑了两步又停住——左腿扯得疼，只能改成快走，听着身后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远，才靠在墙根喘粗气，手心全是汗。
地铁站的入口被碎石和断裂的广告牌堵了一半，林野弯腰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空气里飘着股潮湿的霉味，比外面凉快不少。她摸出打火机，火苗只有黄豆大，风一吹就颤，只能凑近了照路。隧道里很静，只有她的脚步声、打火机的“噼啪”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在空荡的隧道里撞出回声，显得格外清楚。
往里走了一百多米，打火机的光突然照到几个缩着的影子——角落里蹲了四个人，两男两女，都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头发乱蓬蓬的，像堆枯草。看见林野进来，他们齐刷刷抬起头，眼里全是警惕，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把原本就缩着的身子团得更紧，有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还悄悄把手里的铁棍往身后藏了藏。
林野没凑过去。末日里，陌生人的靠近比丧尸还危险——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为了半块饼干抢你的背包，会不会为了自保把你推出去挡路。她往反方向走了十米，找了个靠着隧道壁的角落坐下，把背包抱在怀里当枕头，开始练超能力。
地上有根细铁丝，大概二十厘米长，锈得发黑，弯弯曲曲地躺在地上。林野盯着它，心里想着“先拉直”——铁丝慢慢飘起来，却还是歪的，中间鼓出个小疙瘩。她皱着眉，集中注意力盯着那个疙瘩，一点点“捋”，过了半分钟，铁丝才勉强变直，像根没力气的针。接着想“弯成圈”，铁丝刚弯了一半，突然“啪”地掉在地上——注意力散了。
“废物。”林野小声骂了自己一句，捡回铁丝重新来。她不敢急，想起刚才控自行车时的感觉——得先“摸透”东西的样子，再用力。她又试了四次，直到第五次，铁丝才规规矩矩弯成个圈，虽然圈有点扁，却没再掉。林野松了口气，指尖已经麻得像过电，她揉了揉手指，又盯上旁边的空易拉罐——是可乐罐，罐身上的红色漆掉了大半，露着银灰色的铝皮。
想“捏扁”，易拉罐却只凹下去一小块，还歪了，像被人踩了一脚没踩实。林野没泄气，捡起易拉罐，放在手里摸——感受着罐身的薄厚，顶盖的弧度，直到闭着眼都能想起易拉罐的样子，才又把它放在地上，重新控。这次她没直接捏，而是先让易拉罐飘起来，转了个圈，等意识里“抓稳”了，才从罐身中间慢慢“挤”——铝皮一点点往中间凹，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最后真的捏成了个扁扁的铝片，边缘还算整齐。
林野笑了笑，没停。她把隧道里能找到的小物件全聚到身边：小铁块、碎铁皮、掉在地上的螺帽，甚至还有个摔碎的自行车铃铛。从“控着动”到“控着变形状”，练到后半夜，打火机早就灭了，隧道里只剩微弱的天光从入口透进来，她却没觉得困，指尖又酸又麻，胳膊也抬不起来，可心里的劲却越来越足——每多练会一点，以后遇到沈锐、遇到丧尸，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底气。
练到天快亮时，她突然想试试“拆”。之前在医院控铁架病床时，她就觉得能力不止能“动”“捏”，还能“分”——就像外婆拆旧毛衣，能把一团线拆成一根一根的。她盯着手里的空易拉罐，闭着眼，先在脑子里把易拉罐拆成顶盖、罐身、底盖三部分，再集中注意力，轻轻“扯”——
“咔嗒”一声轻响，特别脆。
林野睁开眼，手里的易拉罐真的分成了三部分：顶盖圆圆的，底盖带着个小凸点，罐身平平整整地铺在掌心，像张薄薄的铝纸。她心里一阵狂喜，赶紧又拿起旁边的小铁块——是块指甲盖大的废铁，锈得厉害。她试着把铁块拆成更小的碎块，刚开始没成功，铁太硬，意识里“扯”不动，反而让指尖更麻了。她歇了半分钟，换了个法子——不“扯”，而是找铁块上的裂纹（锈铁都有小裂纹），顺着裂纹“掰”。
这次成了。铁块顺着裂纹分成了两块，虽然大小不一样，却真的拆开了。林野来了劲，把之前控过来的废钢筋、旧铁皮全堆在面前——有从废弃汽车上掉下来的细钢筋（大概手指粗），有广告牌上拆下来的薄铁皮，还有个掉了轮子的玩具车，车身是铁皮做的。
她先拆钢筋——把粗钢筋拆成两根细的，再把细钢筋拆成更短的小段；再拆铁皮，把不规则的铁皮拆成整齐的长条形；最后拆玩具车，把车身、车门、剩下的一个轮子全拆开来，分类堆在地上，像小时候玩积木那样。等拆完，天已经亮透了，隧道入口透进来的光足够亮，她看着地上分好类的“零件”，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既然能拆，能不能拼？
她盯着那堆细钢筋和长铁皮，心里想着“拼一把刀”——刀身要长一点，至少半米，用粗点的钢筋；刀刃要锋利，用薄铁皮磨；刀柄……暂时没合适的，先拼刀身和刀刃。
她先控着两根细钢筋，让它们并排靠在一起，再用意识“捏”——把两根钢筋的边缘捏在一起，慢慢融成一根粗点的长钢筋，作为刀身。这一步最难，钢筋硬，捏的时候指尖麻得像针扎，胸口也有点闷，她歇了三次，才把刀身捏好，直挺挺的，虽然表面坑坑洼洼，却结实。接着拼刀刃：控着长条形的铁皮，把边缘对着隧道壁磨——不用超能力，就用手拿着磨，磨得指尖发烫，边缘终于变得锋利，再把铁皮弯成刀刃的形状，用超能力“焊”在刀身顶端（其实就是把铁皮和钢筋的连接处捏得严丝合缝）。
等拼完，天已经大亮了。林野握着那把“合金刀”，刀身沉甸甸的，有半米长，刀刃闪着冷光，虽然刀柄还是根光秃秃的钢筋，握久了硌手，可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木棍、铁棍都称手。她试着挥了挥，刀风“呼”地响，砍在旁边的碎石上，碎石“咔嚓”裂成两半。
“成了。”林野笑着说了句，刚想把刀别在腰上，突然听见隧道入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腐骨潮来了！快躲啊！跑！”
是之前那四个幸存者的声音，带着哭腔，特别慌。林野赶紧站起来，往入口方向看——只见十多只浑身淌着黑绿色黏液的丧尸往隧道里冲，那些东西比普通丧尸高一头，骨头外露着，黏液滴在地上，“滋滋”地冒白烟，是末日里最凶的“腐骨潮”！
那四个幸存者疯了似的往隧道深处跑，鞋都跑掉了一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跑最快，把后面的女人都甩下了。腐骨丧尸追得飞快，比普通丧尸快了至少两倍，最前面那只缺了半边肋骨，黑黏液顺着肋骨往下淌，已经扑到了跑最慢的那个女人身上——黏液粘在女人的胳膊上，瞬间就把衣服烧出个洞，女人“啊”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
林野没多想，握紧手里的合金刀冲过去，同时调动超能力——她盯着那只腐骨丧尸的脖子，意识里“抓”住它外露的颈椎，狠狠“拽”！那丧尸正低头咬女人的胳膊，脖子突然被扯得往后仰，“咚”地撞在隧道壁上，外露的颈椎“咔嚓”响了一声，却没断。这东西比普通丧尸结实太多！
林野咬着牙，又控着丧尸的两条胳膊，往两边扯——腐骨丧尸嘶吼着挣扎，力气大得离谱，林野的胳膊开始发抖，指尖麻得厉害，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疼。她没松劲，看着地上的女人还在惨叫，看着后面的腐骨丧尸又冲过来三只，只能硬撑着——要是她松了，这女人肯定会被分食，下一个就是她自己。
可超能力还是过载了。就在她想再用点力时，一口腥甜突然涌到喉咙口，“噗”地吐在地上，全是血。控物的力道瞬间松了，被她扯着的腐骨丧尸猛地挣开，张开嘴就往她脸上扑，黑绿色的黏液滴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林野闭了闭眼，握着合金刀想往丧尸头上砍，可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力气不大，却很稳，把她往头顶的通风管里拉——“快进来！丧尸够不到这儿！”
是个少年的声音，又软又急。林野被拽着爬进通风管，才看清拉她的人：穿件洗得发白的破洞卫衣，右腿裤管是空的，裤脚用粗线缝了圈边，轮椅就停在通风管入口，轮子上还缠着根绳子。少年的手里攥着根小螺丝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见她看过来，赶紧把螺丝刀往身后藏了藏，小声说：“别怕，通风管窄，它们爬不上来。”
林野看着少年空着的右腿裤管，看着他眼里没散去的慌，却还在跟她说“别怕”，心里突然暖了一下。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攥紧手里的合金刀，又看了眼隧道里——那只腐骨丧尸还在通风管下面撞，其他的丧尸已经围到了女人身边，惨叫声越来越弱。
“谢谢你。”林野哑着嗓子说。
少年挠了挠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阿澈。你呢？”
“林野。”
这是末日第75天，她第一次被陌生人搭救，不是为了抢她的背包，不是为了利用她，只是单纯地，把她从丧尸嘴里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