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透时,基地围墙外的野草先冒了绿。阿澈推着轮椅去菜地那天,手里攥着快磨平的小螺丝刀——不是修东西,是想挖开菜棚的塑料布,看看土里的野菜有没有熬过冬天。刚掀开一角,他就“呀”地喊出声,推着轮椅往广场跑,裤脚带起的泥点溅在腿上都没顾上擦。
“林野!发芽了!野菜发芽了!比上次的芽还绿!”少年冲过来时,怀里还揣着刚掐的一小截嫩苗,绿得发亮,举到林野面前时,手都在抖。林野刚帮张奶奶晒完被子,接过嫩苗看——确实是新冒的春芽,茎秆嫩得能掐出水,比去年秋天的芽壮实多了。
广场上的人听见动静,都围过来。晓雅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嫩苗,笑着说:“比我控的火苗还绿!今年肯定能吃好多野菜!”花衬衫男人搓着手,嚷嚷着“等长大了咱煮野菜饺子”,连沈锐都凑过来看,小声说“得松松土,别让芽闷在土里”——他去年跟着种过,倒真记了点门道。
当天下午,大家就围着菜地忙开了。林野用超能力控着小铁耙松表层土,动作轻得像怕碰疼芽;阿澈坐在轮椅上,帮着把松出来的小石子捡进布袋子,时不时提醒“这边的芽密,别耙太狠”;沈锐蹲在旁边,用小铲子把长得太挤的芽轻轻分开,动作居然比以前稳了不少;小丫头和几个小孩蹲在菜地边,小手轻轻扒拉着土,不敢碰芽,只敢捡石子,嘴里还念叨“芽芽快长,长高高”。
小黄和小橘蹲在菜地旁的草地上,早不是去年的小毛球了——小黄长得壮实,能蹦着够到菜棚的塑料布;小橘也胖了一圈,蜷在阿澈的轮椅旁,晒着太阳打盹,偶尔抬眼看看忙忙碌碌的人,又低下头继续睡。
松完土,张奶奶从屋里端来半桶稀释的米汤——是早上煮剩下的,说“给芽浇点米汤,长得快”。大家轮流着浇,阿澈也想浇,林野就端着小碗,让他慢慢往土里倒,少年倒得格外小心,每一勺都绕着芽浇,生怕溅到芽上。
“以前在老家,春天浇米汤,菜长得比啥都快。”张奶奶看着冒头的芽,眼里满是笑意,“等过段时间,咱就能摘芽炒菜,再过俩月,就能收野菜籽,明年还能种,一年一年,长长久久的。”
“长长久久”四个字,像颗小石子落进林野心里,轻轻漾开。她想起去年秋天翻地时的踏实,冬天盖棚时的暖和,现在看春芽冒头的欢喜——原来“家”不是一砖一瓦搭起来就完了,是看着菜发芽、看着猫长大、看着身边的人从陌生到熟稔,是一年又一年,一起过春天、过冬天,长长久久地守着。
日子一天天暖起来,基地里的“新鲜事”也多了。晓雅的控火能力练得更熟练了——不仅能生火做饭,还能控着小火苗给伤口消毒,连医务室的姑娘都喊她“小大夫”;王大叔找来了台旧缝纫机,阿澈拆了又装,居然修好了,老太太们用缝纫机缝衣服,比手缝快了一倍,给小孩们缝了好多带小花的小褂子;沈锐不再像以前那样闷着,偶尔会帮着带小孩——小丫头总缠他教“怎么用小铲子松土”,他就蹲在菜地边,手把手教,教得比谁都认真。
阿澈的“基地日记”记满了第五本,最新一页画着菜地的春芽、长大的小黄小橘,还有围在一起浇米汤的人,旁边写着“春天来了,芽芽绿了,大家都在”。林野翻到第一本的第一页,上面是去年画的歪歪扭扭的小飞机,旁边写着“林野救了我,我们去磐石基地”,字迹幼稚,却看得人心里发暖——从隧道里的半块饼干,到现在的春芽和日记,他们真的一起走了好远。
这天早上,林野跟着巡逻队出去找物资——阿澈的新地图上标着个废弃的种子站,大概率有蔬菜种子,不光能种野菜,还能种番茄、黄瓜。走之前,阿澈把装着火炭的小布包塞给她(虽然天暖了,还是怕她冷),又把小黄抱到她怀里:“让小黄跟你去,它能闻见丧尸,比咱们先发现危险。”
小黄像是听懂了,蹭了蹭林野的手,尾巴摇得欢。林野抱着小黄,笑着点头:“好,回来给你带小鱼干。”
种子站离基地不算远,按着阿澈的地图走,没遇到几只丧尸——小黄真的机灵,老远就对着藏在巷口的丧尸“汪汪”叫,晓雅赶紧控着火苗过去,没费力气就把丧尸引开了。种子站的门没锁,推开门进去,货架上堆着好多密封的种子袋,有番茄、黄瓜、豆角,还有小油菜,保质期都还剩好几年。
“发了!”花衬衫男人高兴地喊,把种子往大袋子里装,“今年夏天咱能吃番茄炒鸡蛋、凉拌黄瓜,比光吃野菜强!”林野找了个小袋子,专门装小油菜种子——小丫头昨天还说“想吃绿叶子菜”,刚好种给她吃。
回去的路上,小黄突然对着路边的草丛叫——不是警惕的叫,是欢实的叫,还往草丛里钻。林野跟着过去看,草丛里居然卧着两只小奶猫,比去年的小橘还小,浑身脏乎乎的,看见人过来,缩成一团,却没叫。
“带回去吧。”林野蹲下来,轻轻把小奶猫抱起来,“小橘有伴了,阿澈肯定高兴。”
晓雅笑着说:“以后基地里的猫越来越多,能组成‘猫队’了,比咱们还能防丧尸!”
回到基地时,阿澈早就在门口等了,看见林野怀里的小奶猫,眼睛都亮了,推着轮椅跑过来:“小猫咪!好小啊!它们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你起。”林野把小奶猫递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小鱼干,递给小黄,“给你的小鱼干,没忘。”
阿澈抱着小奶猫,歪着头想了会儿:“叫小绿和小芽吧!跟春芽一样绿,跟咱们的菜地一样!”
小绿和小芽像是听懂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喵喵”叫。广场上的人都围过来看,小丫头凑过来,轻轻摸小奶猫的头:“澈哥,我能帮你喂它们吗?我有温牛奶。”
“能。”阿澈点头,把小绿递给她,“轻一点,它们还小。”
傍晚的时候,大家在菜地旁搭了个小棚子——给小绿小芽和小黄小橘住,用捡来的旧木板和棉絮搭的,又暖又舒服。阿澈坐在轮椅上,给小奶猫喂温牛奶,小橘和小黄蹲在旁边看,没抢,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像哥哥姐姐看着弟弟妹妹。
林野和王大叔把种子种在菜地旁边——专门翻了块新地,林野控着小铁耙挖小坑,王大叔撒种子,沈锐帮着盖土,晓雅用小火苗把土里的小虫子烧死,小丫头和几个小孩帮着浇水,大家围着新翻的土地,笑着、说着,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裹了层棉花。
阿澈喂完小奶猫,推着轮椅过来,蹲在新种的种子旁,小声说:“种子种子,快发芽,长大结番茄、结黄瓜,咱们一起吃。”林野摸了摸他的头,又看了看身边忙忙碌碌的人、棚子里的小猫,心里踏实得像种满了发芽的种子。
她想起73天前被推下高楼的绝望,想起在隧道里呕血的无助,想起刚到基地时的恐慌,再看看现在——有发芽的菜、长大的猫、围在一起的人,有记满日子的日记、装着火炭的小布包、分着吃的橘子糖,她终于明白,所谓“最强”,从来不是超能力有多厉害,而是能把“活不下去”的日子,过成“长长久久”的家;所谓“王者”,从来不是能命令谁、战胜谁,而是能让身边的人都笑着、盼着,一起等春芽冒头、等种子结果、等夏天的番茄红透。
夕阳落下时,小黄和小橘蹲在新种的土地旁,守着刚撒的种子;小绿和小芽缩在阿澈怀里,睡得香;大家坐在广场上,聊着夏天吃番茄黄瓜的事,小丫头蹦着说“要吃最大的番茄”,花衬衫男人说“我来炒番茄鸡蛋,保证好吃”。
林野坐在阿澈身边,手里攥着他刚画的新日记——上面是种种子的人、棚子里的猫、夕阳下的菜地,旁边写着“我们种了番茄黄瓜,夏天就能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她把橘子糖递到阿澈嘴边,自己也含了一颗,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混着春天的风、泥土的香,比任何时候都甜。
风从菜地里吹过,吹起了林野的齐耳碎发,吹起了阿澈轮椅旁的小飞机(去年的小飞机,他一直放在轮椅上),吹过刚种的种子地,吹过棚子里的小猫。小飞机顺着风,慢慢飞了起来,掠过冒绿的野菜,掠过新翻的土地,掠过围坐的人群,飞得又高又稳,像在诉说着这片末日里的暖,和这个长长久久的家。
林野看着飞起来的小飞机,看着身边笑着的阿澈,看着所有人的脸,心里轻轻念着:外婆,我现在很好,有能护着的人,有安稳的家,我把您教的“善”和“暖”,都守住了。
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夏天的番茄、秋天的野菜、冬天的雪,还会有新的种子、长大的小猫、记满的日记,还会有一起浇水、一起做饭、一起等春芽冒头的人。他们会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个家,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这就是她能给外婆、给阿澈、给身边所有人,最踏实、最温暖的“最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