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核提供的路线图极其模糊,充满了不确定的标注,诸如“此处空间不稳”、“曾感应到强烈怨念波动”、“此路或有残余星力陷阱”等等。它更像是一位垂死者留下的、充满主观判断和岁月侵蚀的潦草笔记,而非精准的地图。
但此刻,这已是紫云宗众人唯一的指引。
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进在荒古废墟中,避开那些标注为极度危险的区域,尽量沿着相对“平坦”的路径前进。然而,所谓的平坦,也只是相对于那些动辄深不见底的裂谷或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而言。
空气中死气的侵蚀越来越强,星辰能量乱流也越发频繁和狂暴。众人不得不持续消耗真元护体,丹药的消耗开始加剧。若非之前在月华灵泉处有所恢复和提升,恐怕早已有人支撑不住。
林轩走在队伍最前方,手持剑核,一边感应着路线,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界心石持续传来警示,对周围的死气与混乱星力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但对剑核指引的方向,却并未发出更强烈的危险信号,似乎默认了这条路线的“相对”可行性。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焦黑的土地逐渐被一种暗银色的、仿佛掺杂了星辰碎屑的沙砾所取代。残破的建筑碎片上,开始出现更多清晰的星辰符文,虽然大多黯淡破损,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的玄奥。空气中那股奇异的矿石与星辰混合的气息更加浓郁,甚至隐约能听到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如同星辰脉动般的“隆隆”声。
“我们正在接近核心区域。”吴浩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变化,低声道,“这些星辰符文,与外面那些残阵风格一致,但更加完整、高级。此地曾是一处极其重要的星辰阵法节点。”
“小心!”林轩忽然停下脚步,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左侧一片半塌的、由暗银色金属和黑色石材构筑的残垣。
众人立刻停下,屏息凝神。
只见那片残垣的阴影中,地面上的暗银色沙砾毫无征兆地开始流动、汇聚!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操纵,沙砾迅速凝聚成形——先是躯干,然后是四肢,最后是一个粗糙的、没有五官的头颅!
转瞬之间,一个完全由暗银色沙砾构成、身高接近一丈的“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没有生命气息,只有一股冰冷的、纯粹由星辰之力驱动的能量波动,以及……一丝与周围死气同源的、令人不适的腐朽意味。
“是星辰之力驱动的傀儡?守卫?”李逸风瞳孔微缩。
那沙砾傀儡空洞的“面部”转向众人所在的方向,下一秒,它动了!动作僵硬却迅捷无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右臂抬起,五指张开,掌心之中一团高度压缩的、混杂着暗银色星力与漆黑死气的能量球瞬间成型,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众人激射而来!
“散开!”
众人早有准备,身形向两侧急闪。
“轰!”能量球击中众人方才站立之处,暗银色沙砾地面被炸出一个数尺深坑,边缘处残留着丝丝缕缕侵蚀性极强的黑色死气。
“好强的威力!这傀儡的能量至少相当于武师三重天!”雷震脸色凝重。
“不止!看它的能量构成,死气与星力混杂,攻击带有侵蚀和污染性!”苏婉清提醒道。
那沙砾傀儡一击不中,似乎锁定了距离最近的石破天,迈开僵硬的步伐,速度极快地扑来,双臂挥舞,带起呼啸的劲风,每一击都蕴含着沉重的巨力和混杂的能量。
“来的好!”石破天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全身肌肉贲张,古铜色的皮肤泛起金属光泽,竟直接挥拳迎上!他修炼的炼体功法赋予了他恐怖的肉身力量,最适合这种硬碰硬的战斗。
“嘭!”拳头与沙砾手臂对撞,发出沉闷巨响!石破天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拳头上传来刺痛,那混杂的死气竟能透过他的护体罡气侵蚀皮肤!而沙砾傀儡的手臂也被震得沙砾飞溅,出现了一个凹坑,但周围沙砾迅速流动填补,转眼恢复如初!
“恢复力极强!攻击它的核心!”林轩喝道,同时身形一闪,《游龙步》施展,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傀儡侧后方,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混沌真元点向傀儡后背心脏位置。
混沌真元触及沙砾,发出“嗤嗤”声响,那混合的死气与星力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露出了内部一颗约莫拳头大小、正在缓慢旋转的、布满裂痕的暗银色晶核!
“找到了!”
林轩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力道猛增!
“咔嚓!”
脆响声中,那暗银色晶核应声而碎!正在与石破天缠斗的沙砾傀儡动作骤然僵住,整个身躯如同失去支撑的沙堡,轰然垮塌,重新化作一堆毫无灵性的暗银色沙砾,只是其中混杂的黑色死气迅速消散,只留下相对精纯的星辰沙砾。
“呼……这鬼东西,力气真大!”石破天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
“它的能量核心被死气污染了,原本精纯的星辰之力变得狂暴且具有侵蚀性。”林轩看着地上那堆沙砾和碎裂的晶核残片,眉头紧锁,“剑核信息里提到的‘污染’和‘异变’,恐怕指的就是这个。此地原本的守护机制(星辰傀儡、阵法),因为某种原因被死气侵蚀,变成了充满敌意的危险存在。”
众人心中一沉。这意味着前路不仅仅要面对废墟本身的环境危险,还要时刻提防这些被“污染”的古老造物袭击。
“加快速度,尽量不要惊动更多。”林轩沉声道。剑核指引的路线,似乎有意避开了几个傀儡密集的区域。
然而,这片被污染的核心区域,危险远超想象。他们没走多远,又接连遭遇了数波攻击。有时是从地面突然冒出的沙砾傀儡,有时是从残破墙壁中射出的、蕴含着死气的星光箭矢,甚至有一次,他们触发了一处几乎被沙砾掩埋的残缺阵纹,引动了一片混乱的星力风暴,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刀锋般席卷,众人合力抵挡才堪堪避过,雷震和另一名弟子还被几道星力擦伤,伤口处萦绕着难以驱除的黑色死气,需要消耗真元慢慢净化。
战斗与躲避消耗着众人的体力和真元,丹药的消耗速度更快了。
“这样下去不行,还没到塔底,我们可能就撑不住了。”李逸风看着几名弟子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
林轩也感到了压力。他的混沌真元虽能克制死气,但消耗同样巨大,而且此地灵气稀薄,恢复缓慢。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核,其中精纯的星辰本源对他诱惑极大,但现在不是炼化的时候。
“前面有一处相对完整的建筑残骸,剑核标注那里曾是一处小型‘星力汇聚点’,或许有相对干净的能量残留,可以作为短暂休整之地。”林轩指着前方一处半埋在沙砾中、只露出穹顶的圆形建筑轮廓。
众人精神微振,加快脚步。
这处建筑保存相对完好,入口是一个倾斜向下的、被暗银色沙砾掩埋了大半的通道。清理开沙砾,一股远比外界精纯、虽然依旧夹杂着一丝死气,但明显温和许多的星辰能量从中涌出。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干涸的池子,池底镶嵌着一些黯淡的星辰石。穹顶上,残留着复杂的星辰阵图,虽然大部分纹路已经断裂或模糊,但依旧能感觉到淡淡的星力波动在此汇聚、循环。石室内没有沙砾傀儡的痕迹,死气也淡薄许多。
“这里似乎没有被严重污染。”苏婉清感受着空气中的能量,松了口气。
“抓紧时间恢复,轮流警戒。”林轩吩咐道。他走到干涸的池边,尝试将一丝混沌真元注入池底一块相对完好的星辰石。
星辰石微微一亮,石室内残留的阵图仿佛被唤醒了一丝,穹顶上的纹路亮起极其微弱的星辉,虽然无法汇聚成真正的星力灵泉,但空气中精纯星辰能量的浓度明显提升了一小截,对众人恢复大有裨益。
众人纷纷坐下,吞服丹药,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恢复真元,疗治伤势。
林轩没有立刻入定,他走到石室边缘,仔细观察着墙壁上残留的一些壁画和铭文。壁画早已斑驳不堪,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星辰运行、巨人膜拜星辰、以及……星辰陨落、大地崩裂的模糊场景。铭文更是残缺,只有零星几个古老的、与星辰相关的字符能够辨认。
“星陨之劫……众生之殇……”林轩默念着能认出的只言片语,结合剑核信息和眼前所见,对所谓的“陨星墟”有了更深的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因某种“星陨”灾难而毁灭的、高度发达的星辰文明遗迹。那所谓的“污染”,或许就是灾难带来的死亡与毁灭力量,侵蚀了此地原本的星辰秩序。
那“核心塔”又是什么?是引发灾难的源头?还是抵御灾难的最后堡垒?亦或是……灾难之后,发生了更可怕的异变?
他看向手中温热的剑核,又想起那消散的残灵提到的“守护者异变”。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休整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状态恢复了不少。林轩决定继续前进,此地不宜久留,那汇聚的星力波动可能会吸引来被污染的傀儡。
然而,当他们刚刚走出石室通道,回到外面的暗银色沙砾地时,异变突生!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局部的,而是整个视野所及的大地都在震颤!远处,那座一直如同背景般存在的巨塔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塔身某处,骤然亮起了一团妖异的、猩红与漆黑交织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死气都要浓郁、都要邪恶、都要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魔神打了个哈欠,瞬间弥漫开来!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炼狱最深处的、充满了疯狂、痛苦与无尽怨恨的咆哮,跨越遥远的距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修为稍弱的几名弟子更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神魂遭受重创!
“是塔里的‘东西’……被惊动了?!”李逸风声音发颤。
林轩死死盯着远处塔身上那团妖异光芒,界心石传来的警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程度!那光芒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死气,还有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扭曲的、仿佛能将星辰之力都污染堕落的邪恶力量!
剑核信息中提到的“污染”、“异变”、“守护者”……恐怕指的就是这个!
而更糟糕的是,随着这声咆哮和恐怖气息的弥漫,他们周围那些原本还算“安静”的暗银色沙砾,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密密麻麻的沙砾傀儡从地面、从残骸中“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窝(如果那算眼窝)中,跳动着猩红与漆黑交织的邪恶光芒,齐齐转向紫云宗众人所在的方向!
它们,被彻底“激活”了!而且,是被那塔中邪恶存在的气息所驱动!
前有恐怖邪物苏醒,后有成百上千被污染的星骸傀儡围剿!
真正的绝境,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