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隐匿气息,如同幽灵般潜入那片由无数巨大、嶙峋骨刺构成的“骨林”。这些骨刺颜色灰白,质地坚硬如铁,交错林立,形成一片复杂而危险的天然迷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雷属性灵力和冰寒气息,伴随着激烈的碰撞声。
他循声潜行数十丈,透过骨刺的缝隙,看清了战况。
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冷千寒正与一名对手激战正酣。他的对手,赫然是之前在五号擂台表现抢眼的那个光头小和尚!只是此刻,这小和尚与擂台上那宝相庄严、金光灿灿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身上的僧袍已有破损,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玄奥的银色雷纹,双眼之中雷光闪烁,再无半分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暴、毁灭的炽烈战意。他双手各持一柄由纯粹雷霆凝聚而成的短戟,挥舞间雷蛇狂舞,轰鸣震耳,将周围的地面轰得焦黑一片。
“雷音寺的‘怒目金刚’?”林轩心中微凛。雷音寺是中州佛门圣地之一,其镇寺绝学《大雷音伏魔功》刚猛无俦,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怒目金刚”状态,能极大激发修炼者的潜力和战斗意志,但也会暂时摒弃佛门慈悲,化身为降魔金刚,战力暴涨。
此刻这小和尚显然已进入“怒目金刚”状态,气息狂暴,竟也达到了九星武师巅峰层次,与冷千寒不相伯仲!
冷千寒脸色冰冷,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凝重。他的冰魄玄剑挥洒出漫天冰晶剑气,试图冻结、迟缓对方的雷霆攻势。然而,那小和尚的雷霆之力至阳至刚,狂暴无比,对寒冰之力有着天然的克制。冰晶剑气往往尚未近身,便被肆虐的雷蛇轰碎、蒸发。
“秃驴,找死!”冷千寒久攻不下,还被对方的雷霆震得气血翻腾,心中邪火更盛。他剑势再变,不再追求大范围冻结,而是将寒气极度凝练,剑尖处一点冰蓝幽光闪烁,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直刺小和尚眉心。
“天枢·凝魂刺!”
这是针对神魂的杀招!
小和尚怒目圆睁,口中断喝:“吒!”佛门真言出口,如雷霆炸响,竟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蕴含着磅礴的雷霆正气,冲击向那点冰蓝幽光。
同时,他左手雷戟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扭曲的雷龙,直扑冷千寒胸口,右手雷戟则高举过顶,引动漫天雷光,蓄势待发。
冰蓝幽光与雷霆真言碰撞,无声湮灭,但逸散的寒气和雷音都让双方神魂剧震。
面对飞来的雷龙戟,冷千寒不得不回剑格挡。
“铛——轰!”
冰魄玄剑与雷龙戟硬撼,爆发出刺目的蓝白光芒。冷千寒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剑身上凝结出一层细密的雷纹,正被寒气缓缓逼退、消融。
就在这时,小和尚蓄势已久的右手雷戟,裹挟着万千雷光,如同天罚之刃,朝着冷千寒当头劈落!
“雷神降世斩!”
这一戟的威势,远超之前任何攻击,仿佛真的引动了九天雷劫!
冷千寒瞳孔骤缩,此刻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受雷霆震荡,想要完全避开或挡下这一戟,极其困难!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嗖!”
一道凝练的紫星剑气,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根粗大的骨刺后方射出,并非攻向小和尚,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即将落下的雷霆戟光侧面力量流转的一个节点之上!
“北斗·截流!”
这一剑时机、角度、力道都妙到毫巅,如同庖丁解牛,正好击打在雷霆戟光力量传递最不稳定、也是相对薄弱的一环。
“轰!”
雷霆戟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打得微微一偏,原本锁定冷千寒头颅的轨迹,擦着他的肩膀轰然斩落!
“噗!”冷千寒虽避开了头颅要害,但左肩仍被狂暴的雷霆边缘扫中,护体寒冰瞬间破碎,肩头一片焦黑,血肉模糊,剧痛钻心。他再次踉跄后退,脸色又白了几分,但终究避免了被一戟劈杀的下场。
而那紫星剑气在完成拦截后便消散无形,出手之人并未现身。
小和尚这蓄力一击被意外干扰,未能竟全功,也是气息一滞,怒目看向剑气袭来的方向:“谁?!藏头露尾,给佛爷滚出来!”
骨刺后方,林轩缓缓走出。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背后伤口隐隐作痛,但眼神平静。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冷千寒,又将目光投向那雷霆环绕的小和尚。
“路见不平罢了。”林轩淡淡道,“大师出家人,何苦戾气如此之重,招招欲取人性命?”
他出手,并非全然为了救冷千寒。一来,他看出冷千寒若死在这里,这小和尚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这个“旁观者”,唇亡齿寒。二来,他需要冷千寒活着,至少在天骄战结束前,对方的存在,能分散暗殿和其他一些可能觊觎星辰殿传承之人的注意力。三来,这小和尚进入“怒目金刚”状态后,杀气太重,已失佛门本心,让他本能地不喜。
小和尚双目雷光跳跃,死死盯着林轩:“是你?七号擂台那个……哼,多管闲事,连你一起超度了!”说罢,竟真的舍弃冷千寒,双戟一摆,雷光汇聚,就要朝林轩扑来。
“明心!”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这片骨林中响起。
这声音仿佛有镇定心神的魔力,小和尚周身狂暴的雷光顿时一滞,眼中的怒意和血色也消退了几分,露出一丝挣扎和迷茫。
林轩和冷千寒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陈旧灰色僧袍、面容枯槁的老僧,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一根倾斜的巨骨之上。老僧手持一串古朴念珠,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他主动开口,几乎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师……师叔?”小和尚明心看到老僧,浑身一震,眼中雷光迅速消退,银色雷纹也隐入皮肤之下,气息快速回落,恢复了之前那副清秀小和尚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退出“怒目金刚”状态消耗不小,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怕。
“嗔怒一起,灵台蒙尘。金刚怒目,为降外魔,而非滋生心魔。明心,你着相了。”老僧缓缓说道,声音平和,却字字敲打在明心心头。
明心低下头,双手合十:“弟子知错,多谢师叔点醒。”他刚才确实在埋骨平原的煞气影响和争胜之心驱使下,差点彻底沉沦于“怒目金刚”的狂暴之中,若无人点醒,后果不堪设想。
老僧目光转向林轩和冷千寒,微微颔首:“两位施主,贫僧雷音寺苦竹。劣徒心性修行不足,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老僧气息深不可测,给林轩的感觉,远比那些战魂更加危险。他客气回礼:“大师言重了,晚辈林轩,见过大师。”
冷千寒也强忍肩头剧痛,冷着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心高气傲,吃了这么大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知道这老僧不好惹。
苦竹大师目光在林轩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他背后的伤口处(虽然处理过,但痕迹仍在)掠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古井无波。
“古战殿开启在即,此地煞气怨念浓重,极易引动心魔,滋生无谓争斗。两位施主既已罢手,不如就此别过,各寻机缘,如何?”苦竹大师提出了建议,显然是不希望双方再起冲突。
明心小和尚已无战意,低头念佛。
冷千寒看了一眼林轩,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肩膀和远处那高耸的古战殿虚影,知道再打下去对自己不利,冷冷道:“可以。”他急需找个地方疗伤。
林轩本就不想多事,自然同意:“听凭大师安排。”
苦竹大师点点头,对明心道:“明心,随我走。”说罢,转身朝着骨林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看似缓慢,但几步之间,身影已变得模糊。明心连忙跟上。
转眼间,雷音寺师徒二人便消失在骨林深处。
空地上,只剩下林轩和冷千寒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和沉默。
冷千寒看了林轩一眼,眼神复杂。他没想到,刚才出手干扰救他一命的,会是这个被他视为“必须清理门户”的家伙。
“别误会,”林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开口,语气平淡,“我只是不想让那和尚捡了便宜,顺便……你欠我的人情,好像又多了一个。”
冷千寒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话真是直接得让人火大,却又无法反驳。他冷哼一声,取出一瓶散发着寒气的丹药服下,处理肩头伤口,动作有些僵硬。
“暗殿的人,可能已经混进来了,而且不止一波。”林轩忽然低声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骨林的阴影,“刚才那和尚的状态,也未必全是自身原因,这平原的煞气有古怪,能放大负面情绪和战斗欲望。”
冷千寒手中动作一顿,眼神锐利起来。他也察觉到了,自己之前与明心交手时,似乎也比平时更加急躁易怒。经林轩一提,立刻警醒。
“你背后的伤?”冷千寒瞥了一眼林轩。
“被战魂偷袭。”林轩简短回答,没有多说。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各自调息。
片刻后,冷千寒肩头的焦黑被寒冰覆盖止住流血,气息稍微平稳。他站起身,看了林轩一眼,丢过来一个冰冷的小玉瓶:“天枢寒玉膏,对外伤和阴毒能量有奇效。算……谢你刚才那一下。”
林轩接过玉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清凉沁人的药香,确实是疗伤圣品。他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取出一些涂抹在背后的伤口上。药膏触体冰凉,随即化为暖流,不仅镇痛,更将伤口残留的阴毒能量快速驱散、吸收,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天枢皇室出品,果然不凡。
“古战殿见。”冷千寒留下这句话,不再多言,选定一个方向,迅速离去。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林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骨刺之间,也迅速处理完伤口,感受着药效带来的舒适和力量的恢复。他辨明方向,再次朝着古战殿光柱前进。
经此一遭,他更加确信,在这埋骨平原上,单打独斗风险极高。暗殿的威胁、诡异的环境、强大的战魂、以及其他虎视眈眈的天才……
“必须尽快抵达古战殿。”林轩目光坚定,身影融入骨林的阴影之中,继续他的征程。
而在骨林的更深处,那片冷千寒与明心激战的空地上方,一根极高的骨刺顶端,一点细微的阴影蠕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