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颗被强行从胸膛里拽出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心脏”,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金色弧线。
它像一颗坠落的流星,携带着一个男人全部的疯狂与决绝,也携带着一个新生神只冷酷的算计。
那头被引力奇点死死压制在海面上的“清道夫”,本能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那种危机感,完全被另一股更原始、更无法抗拒的冲动所淹没。
是饥饿。
是来自生命最深处,对高纯度能量的无尽渴望!
那颗金色的“心脏”,在它眼中,就是整个宇宙最甜美、最芬芳的蜜糖。
它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张深渊般的巨口,便遵循着本能,猛地向前一探,将那颗飞来的“美食”,一口,吞了下去!
咕咚。
一声轻微的、仿佛幻觉般的吞咽声,在这片被引力压制得扭曲的空间里,诡异地响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清道夫”那庞大的身躯,因为吞下了梦寐以求的能量源,而发出了满足的、愉悦的低沉嘶鸣。
趴在地上的江问天,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颗金色的光球消失在怪物的巨口之中,大脑一片空白。
顾夜沉,那个疯子,他……他把自己喂给了怪物?
而站在平台边缘的顾夜沉,在扔出自己“心脏”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息便飞速衰败下去。
他胸口那个空洞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有一缕缕金色的能量光屑,像濒死蝴蝶的磷粉,不断逸散。
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堪称狰狞的笑容缓缓凝固,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吹倒。
他看着那头吞下他“心脏”的巨兽,那双重新变得空洞的眼眸里,仿佛两口深井,吞噬了所有光芒,也吞噬了最后的情绪。
他完成了命令。
以一种,超乎命令本身的方式。
然后。
没有预兆。
一抹比恒星核心还要璀璨的光,从“清道夫”那庞大身躯的内部,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爆炸。
是……净化。
那光芒,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创世般的、不容抗拒的威严。
“清道夫”那由血肉和机械构成的、坚不可摧的躯体,在那道光芒的映照下,开始变得透明。
可以看到它体内的骨骼,可以看到它复杂的能量循环系统,可以看到它那颗刚刚被吞入腹中,此刻却已经膨胀了亿万倍的、金色的“太阳”!
“嗷……?”
“清道夫”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充满了疑惑与痛苦的悲鸣。
它的悲鸣,戛然而止。
因为那颗“太阳”,彻底爆发了。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
是一场被引力奇点死死压缩在有限空间内,然后又被强行向内坍缩的、极致的毁灭!
“炼金师”的“高压锅”,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它最恐怖的效用。
所有的爆炸能量,没有向外扩散分毫,而是被那无形的引力场,尽数反弹、挤压,再反弹,再挤压!
那头庞大的“清道夫”,就像一个被充入了百万吨炸药的密闭气球。
它的身体,在一瞬间,被那股源自内部的、无处宣泄的恐怖能量,撑到了极限!
一道道金色的裂痕,从它体内迸发,瞬间爬满了它庞大的身躯。
那些蠕动的血肉,那些锈迹斑斑的机械,都在那金色的光芒中,被分解、气化,还原成了最基础的粒子。
没有血肉横飞。
没有残肢断臂。
只有一场……寂静的、华丽的、从物理层面被彻底抹除的……升华。
在江问天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球里,那头曾带给他无尽绝望的巨兽,就在他面前,如同一座被时间洪流瞬间冲垮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的光雨。
光雨,纷纷扬扬。
在那片被引力扭曲的海面上,洒下了一层绚烂的、致命的星尘。
风暴,停了。
海浪,静了。
那股压迫着整个空间的引力奇点,也因为能量源的耗尽,而缓缓消散。
世界,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头仿佛来自神话中的怪物,连同它所带来的恐惧,都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那座伤痕累累、还在燃烧着的钻井平台,和那片洒满了金色光屑的、平静的海面。
江问天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他看着眼前这如同神罚般的一幕,大脑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看到了什么?
神。
他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神,在他面前,展现了祂微不足道的一角。
而他,这个愚蠢的凡人,竟然还妄图去算计神,去窃取神的力量……
“啊……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哀鸣,一股腥臊的液体,从他的裤管里,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他吓尿了。
彻底地,被吓疯了。
而那个创造了这一切的“神”,顾夜沉,在引力场消失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
他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光屑,从胸口的空洞中逸出。
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他亲手“净化”的海面,然后,所有的光芒,都彻底黯没了下去。
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一声轻响。
那具失去了所有能量支撑的躯体,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甲板上。
……
揽月阁,书房。
苏晚萤平静地看着全息屏幕上,那场由她一手策划,却又超出了她剧本的,华丽的落幕。
她看着那头巨兽被无声地抹除。
看着江问天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样,在地上涕泪横流。
看着顾夜沉,那把她亲手打磨的、最锋利的刀,在完成了最后一次挥砍后,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倒了下去。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一道道金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她的视网膜上刷新,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次冷酷的收割,是世界规则对她行为的嘉奖。
【叮!史诗级任务“星辰的陨落”关键节点已完成!】
【清除潜在威胁“清道夫”,威胁度评估S级,任务完成度评价:SSS(超额完成)!】
【奖励结算中……】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权限:“因果律武器(一次性体验卡)”!】
【叮!恭喜宿主解锁新技能:“能量塑造(初级)”!】
【叮!“守护者”本源能量大幅度提升!宿主“情绪干涉”光环已升级为“精神领域(初级)”!】
【警告!关联目标“顾夜沉”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失,预计三分钟后,将进入不可逆的“脑死亡”状态。】
苏晚萤的视线,从那些华丽的奖励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最后,落在了那条红色的警告信息上。
一件完美的工具,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证明了它的价值。
然后,碎了。
这种在指令框架内,将自我毁灭倾向发挥到极致的执行方式……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效率。
可惜了。
苏晚萤心想,但,也仅此而已。
她正准备切断通讯,让李默去处理后续的“垃圾回收”工作。
就在这时。
那部被她丢在桌上的、属于“观察者”07的手机,再次,轻轻震动了一下。
苏晚萤拿起来,点开。
屏幕上,不再是图片,也不再是文字。
而是一段,实时传送过来的,音频。
那是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分不清男女的、充满了愉悦与赞叹的声音。
【……精彩。】
【真是,我漫长的生命中,所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演出。】
【亲爱的“守护者”,你成功地,引起了我全部的兴趣。】
【作为对你这场完美演出的回报,我决定,也送给你一份小小的礼物。】
苏晚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她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腔调。
音频里,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欣赏她的不耐。
然后,它用一种充满了诱惑的、仿佛恶魔低语般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那把有趣的、刚刚碎掉的‘刀’,他真正的‘心病’,是什么。】
【我也知道,那个被他念念不忘的、已经死去的女人……】
音频的声音,在这里,被刻意拉长,紧接着是一声玩味的轻笑。
【……呵呵,她的一片灵魂碎片,现在,就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