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沉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密闭空间的石子,没有回声,却让空气的每一次震动都变得沉重而暧昧。
他高大的身影将苏晚萤完全覆盖,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沐浴后水汽的木质香气,强势地钻入鼻腔,让她的感官系统发出了过载警报。
苏晚萤的职业假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她的心脏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
社畜的警报系统在脑内拉响了红色预警:危险!
甲方超出合作范围,试图进行私人情感捆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却抵上了冰凉的红木柜子,退无可退。
“顾总。”
苏晚萤飞速重启了自己那颗社畜专用cpU,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比刚才僵硬了几分。
她抬起头,直视着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用一种探讨项目升级方案的真诚语气开口。
“您是说,除了战略合作伙伴,还想给我升个职?”
“比如,从‘顾太太(初级)’升级到‘顾氏家族核心决策层合伙人’?”
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充满了对“升职加薪”的期待。
“那……年终分红的百分比,是不是也该重新谈谈?”
顾夜沉:“……”
他身上那股危险又迷人的氛围,被她这几句话冲得七零八落。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跟他谈“分红比例”的女人,胸口那股刚刚涌起的、不知名的情绪,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烦躁所取代。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苏晚萤看他沉默,以为自己的提议正中要害,于是再接再厉。
“或者,顾总您说的‘不只是合作’,是指需要我承担更多KpI之外的工作?”
她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
“那我们需要签一份补充协议,明确新增工作内容、时长以及对应的薪酬标准。
亲兄弟明算账,我想我们作为专业的合作伙伴,都希望权责分明,对吗?”
顾夜沉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出去。”
“好的,顾总!”
苏晚萤如蒙大赦,立刻从他和柜子之间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动作敏捷得像一只逃生的兔子。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儿子,然后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一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贵妃榻。
“为了保证工作质量和双方的休息效率,我今晚睡那里。”
她宣布主权。
“明天我会让管家再安排一间卧室。”
顾夜沉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着她,最后转身走进了与主卧相连的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苏晚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打赢了一场艰苦的商务谈判。
她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儿子温热的小脸蛋。
“崽啊,妈咪的年终奖就靠你了。”
她低声呢喃,然后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即将成为她们母子新“办公室”的房间。
揽月阁确实雅致,但太冷清了。
深色的家具,厚重的窗帘,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恶意环境,崽崽幸福指数正在以每小时0.1点的速度缓慢下降。当前幸福指数:94.9点。】
系统的提示音让苏晚萤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可不行!
豪门大院果然堪比职场修罗场,连空气里都飘着KpI不保的风险。
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天,她崽的幸福指数就要跌破90了!
必须立刻改善办公环境!
苏晚萤拿出手机,开始飞快地列清单。
柔软的羊毛地毯、暖色调的落地灯、希希喜欢的奥特曼主题床品四件套、一个装满零食的小冰箱、还有一整墙的乐高……
她正列得起劲,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穿着佣人制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
“少奶奶,我是负责揽月阁的阿春。
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苏晚萤点了点头,正好。
“阿春是吧?
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管家,我需要给房间添置一些东西,这是清单。”
她把手机递了过去。
被称作阿春的佣人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为难。
“少奶奶,真不巧。
老宅有规矩,晚上九点以后,采买部就休息了。
而且……您要的这些东西,很多都不是老宅常备的,需要从外面采购,得先上报给容妈,由容妈批准后才能安排。”
又是容妈。
苏晚萤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容妈就是老宅的“行政主管”,专门负责给她们穿小鞋的。
“上报,批准,采购……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要多久?”苏晚萤问。
阿春一脸歉意地回答:“快的话,也得两三天吧。”
两三天?
她的KpI早就跌到谷底了!
苏晚萤收回手机,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微笑。
“这样啊,那太麻烦你们了。”
阿春以为她妥协了,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
苏晚萤却直接打开了一个高端家居购物App,对着自己刚才列的清单,飞快地勾选起来。
“既然老宅的流程比较复杂,那就不走公账了,我自己来吧。”
她一边选,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纯羊毛地毯不错,选个米白色的。
这个星空顶灯好漂亮,希希肯定喜欢。
乐高墙……直接定制一面好了。”
阿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那App上每一件商品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这个少奶奶,花钱都不看价格的吗?
苏晚萤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然后,她抬头看向阿春,笑得像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都搞定了。
我选了顾氏旗下的‘星速达’同城急送,两个小时内就能到。
麻烦你跟门口的安保说一声,放个行。”
阿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用顾家的钱卡顾家的人,结果人家根本不用你的钱。
这种被金钱直接碾压的感觉,让她憋屈得快要内伤。
“是,少奶奶。”
她最终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苏晚萤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意地拍了拍手。
搞定。
没有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她心情愉快地走到床边,准备看看自家崽崽睡得好不好。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顾言希安静的睡脸上,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刷子。
苏晚萤俯下身,想帮他把被角掖好。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顾言希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藏在被子里。
他平时睡觉,手都是放松地摊开的。
苏晚萤心里一动,轻轻地、小心地掰开他蜷缩的手指。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发黑的银质挂坠,像是一个可以打开的盒式项链坠,但没有链子。
造型很旧,上面雕刻着一朵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样式的花。
苏晚萤把它拿了起来,放在手心。
挂坠冰凉,带着一股陈旧到近乎悲伤的气息。
这是什么?
她可以肯定,上车之前,希希身上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在老宅客厅的时候,他一直睡在自己怀里,后来又被顾夜沉抱着,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别的东西。
那这个挂坠,是哪来的?
苏晚萤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她试着想把挂坠打开,但扣得很紧,用指甲抠了半天也没反应。
就在她低头专注研究这个小东西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顾夜沉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他擦着头发,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臂膀滑落,空气里弥漫开湿热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刚出浴的沙哑。
苏晚萤吓了一跳,手一抖,下意识地就要把挂坠藏起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顾夜沉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摊开的手心上。
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种苏晚萤从未见过的表情,震惊、暴怒、还有一丝……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这个东西,”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火,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怎么会有?!”